我在殡仪馆做化妆师,每天给形形**的“客人”化最后一次妆。
同事都警告我:别跟他们说话,别回头看,尤其是凌晨一点之后。那天加班,
我面对一具车祸死者下意识嘟囔了一句:“你长得真好看。”转身去拿口红时,
身后却传来一个沙哑低声:“谢谢。”01化妆间里的白炽灯管发着幽幽的冷光,
将不锈钢操作台照得雪亮。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、独属于这里的味道。
我叫林晚,是市殡仪馆的一名遗体化妆师。这份工作听起来毛骨悚然,但我已经干了两年,
见惯了各种形态的告别,内心早已波澜不惊。今晚是临时加班,一个钟点工阿姨的儿子结婚,
我替她顶了晚班的清洁,顺便处理一个昨晚送来的加急单。工作牌上的编号是74。
死者很年轻,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,躺在冰冷的操作台上。车祸很惨烈,
但他那张脸却奇迹般地保存完好。高挺的鼻梁,薄而有形的嘴唇,剑眉斜飞入鬓。
即便此刻他双目紧闭,面无血色,也掩盖不住那份惊人的英俊。可惜了。我盯着他的脸,
下意识地,一句心里话就这么滑出了嘴边。“你长得真好看。”声音很轻,
像一粒尘埃落入这死寂的空间,瞬间被吞没。我摇摇头,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,
转身走向工具柜,准备去拿最浅色号的口红。就在我拉开抽屉的那一刻。“谢谢。
”一个男人的声音,沙哑,低沉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清晰地在我身后响起。
我的手僵在半空,整个后背的汗毛在一瞬间全部竖了起来。头皮像是被无数根钢针扎刺,
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我猛地抓紧了手里的抽屉把手,
冰冷的金属触感稍微拉回了理智。幻听。一定是加班太累,压力太大,出现了幻听。
这里是太平间,是亡者安息之地,除了我,不可能有第二个活人。
更不可能有……会说话的尸体。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再缓缓吐出,
胸腔里的狂跳的心脏似乎平复了一些。我没敢回头。这是师傅周哥反复叮嘱过的行规,
在这种地方,不管听到什么、感觉到什么,只要不是冲着你来的,就当不知道,千万别回头。
我抓起一支口红,攥得指节发白,快步走回操作台。74号静静地躺在那里,
和刚才没有任何不同。那张英俊的脸依旧冰冷,毫无生气。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
开始手头的工作。调配粉底,遮盖他额角那块不算明显的擦伤。描摹眉形,
让他看起来更精神一些。每一步都做得比平时更慢,更仔细,仿佛只有专注于工作,
才能驱散内心那股越来越浓重的寒意。整个化妆间里,只剩下工具碰撞发出的细碎声响。
可我总觉得,有一道目光,一道实质般的目光,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。它来自我的身后,
来自那具躺着的尸体。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我手里的眉笔就抖了一下,
在死者眉尾画出了一道突兀的痕迹。我赶紧用棉签擦掉,心脏砰砰直跳,
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快点,林晚,快点结束。我在心里对自己嘶吼。
给他的嘴唇上了一层薄薄的、恢复血色的口红后,我宣布工作结束。我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,
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工具箱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我冲出化妆间,反手“砰”地一声甩上大门,
沉重的铁门发出回响,在这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。**在冰冷的墙壁上,
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走廊的灯光昏暗,长长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。我不敢停留,
拔腿就往外跑。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,发出“哒、哒、哒”的急促声响,
像是身后有猛鬼在追。我能感觉到,那道目光,依旧如影随形。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。
街道两旁的路灯忽明忽暗,像一只只鬼魅的眼睛,在黑暗中对我眨动。我等了快半个小时,
才等到末班公交车。车上空荡荡的,只有我一个乘客。司机师傅面无表情地开着车,
车厢里安静得可怕。我选了最前面的位置坐下,紧紧抱着我的工具包,
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。我不敢回头,不敢看车厢后排那些空着的座位。
我怕一回头,就会看到那个74号,就坐在我身后。好不容易熬到站,
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车。一口气跑上五楼,用颤抖的手摸出钥匙,
捅了半天才对准锁孔。门“咔哒”一声打开,我闪身进去,反手锁死,再把安全栓也扣上。
背靠着门板,我整个人都虚脱了,顺着门板滑坐在地。客厅里没有开灯,一片漆黑。
只有浴室的门开着一条缝,透出一点微弱的光。是晚上忘了关灯吗?我扶着墙站起来,
一步步挪过去,心脏又被提到了嗓子眼。浴室的镜子上,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。水汽上,
用手指划出了一个字。一个清晰无比的字。等。我尖叫出声,连滚带爬地逃回卧室,
用被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。黑暗中,我能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。这一夜,
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。第二天,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了单位。同事小丽看到我,
夸张地叫起来:“晚姐,你昨晚做贼去了?”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摇了摇头,
走到自己工位上趴下。周哥端着个保温杯走过来,敲了敲我的桌子。“小林,
昨晚替班辛苦了。74号家属挺满意的,指名道姓谢了你。”我一个激灵,
猛地坐直了身子。“74号?”“是啊,”周哥喝了口茶,慢悠悠地说,
“就是那个顾氏集团的公子哥,叫顾晏。年纪轻轻的,可惜了。”顾晏。
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,一股寒意再次涌上心头。小丽也凑了过来,
一脸八卦:“就是那个前几天上过财经新闻的顾晏?听说长得特别帅,可惜是个恋爱脑,
为了个女人跟家里闹翻,自己跑出去飙车,结果就……”她做了个“你懂的”表情。
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。我只知道,昨晚的一切不是幻觉。那个死人,真的跟我说了话。
他还在等我。我抓起包,跟周哥请了个假,逃也似的离开了殡仪馆。我发誓,
以后再也不加班了。我再也不想跟这些诡异的事情扯上任何关系。
02我以为只要我刻意躲避,那些怪事就会自行消失。我错了。从那天起,
我的生活跟一部劣质恐怖片。给一位老奶奶化妆时,我放在托盘里的镊子,
会自己一点点挪到托盘边缘,然后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打开储物柜拿东西,一转身,
柜门就会“吱呀”一声自己打开,对着我无声地嘲笑。最恐怖的一次,
是我在给一具高度腐烂的遗体做修复,需要极高的专注力。就在我用蜡填补面部组织时,
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晰的叹息。那声音,沙哑,低沉,和那晚一模一样。我手一抖,
修复蜡掉在了地上。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,连工具都没收拾就冲出了化妆间。
我的状态越来越差,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,白天精神恍惚,晚上噩梦连连。
周哥看出了我的不对劲。他把我叫到办公室,关上门,递给我一杯热茶。“小林,
你是不是……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?”周哥是老一辈的人,干这行三十多年,
嘴上说着不信鬼神,但比谁都敬畏。我的嘴唇哆嗦着,想否认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。这些天积攒的恐惧、压力、无助,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
周哥叹了口气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东西塞给我。“这是我从庙里求的桃木符,
你带在身上,能辟邪。记住,咱们这行,心要正,身要正,别怕。
”我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桃木符,红布的包裹下,能摸到木头坚硬的棱角。
它像一根救命稻草,给了我微弱的慰藉。我把桃木符挂在脖子上,贴身放着。说来也怪,
接下来的两天,那些诡异的事件真的消失了。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,
以为那个“东西”终于肯放过我了。然而,平静仅仅维持了四十八小时。第三天夜里,
我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。睁开眼,我看到我的床边,站着一个男人。他不是实体,
身体是半透明的,轮廓有些模糊,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。是74号,顾晏。
我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,只能瞪大眼睛,死死地盯着他。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,
没有再靠近。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,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穿过他虚幻的身体,
落在地板上。“你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沙哑,但比之前清晰了许多。
我让他滚。这句话我是在心里吼出来的,嘴巴却像被胶水粘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“我叫顾晏。”他自顾自地说下去,“我不是意外死亡。”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“我是被我弟弟害死的。我的孪生弟弟,顾晨。”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,很清晰,
像一把冰冷的锤子,狠狠地砸在我的神经上。“那天你夸我好看,让我死后有了执念,
这才能凝聚魂魄,短暂地现形与你沟通。”“你是唯一能看见我、听见我说话的人。
”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:“我不想听!你走开!
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!”我抓起枕头朝他扔过去,枕头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,掉在地上。
他脸上露出苦笑,那表情让他的鬼魂看起来有了人气。“对不起,把你卷进来。
但我没有办法,只有你能帮我。”“我凭什么帮你?我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!
”我崩溃地喊道。“因为顾晨已经盯上你了。”他的话像一盆冰水,
从头到脚浇灭了我的怒火。“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知道真相的人。”他恳求地看着我,
虚幻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痛苦。“为了让你相信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。
一个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秘密。”“我左手的手腕内侧,有一道小时候被玻璃划伤的疤。
而顾晨没有。”说完这句,他的身影开始变得稀薄,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。
“我的时间不多了……帮帮我……”声音越来越弱,最后,他彻底消失在空气中,
只留下一丝的冰冷。我坐在床上,浑身被冷汗浸透,大脑一片空白。孪生弟弟,蓄意谋杀,
身份互换……这些只在电影里出现的情节,此刻却像一张巨大的网,将我死死缠住。
我该怎么办?假装什么都不知道,然后等着那个叫顾晨的刽子手来灭口?
还是……帮一个鬼魂,去揭露一场豪门阴谋?巨大的震惊和矛盾在我心中翻腾,我一夜无眠。
03天一亮,我就爬了起来,打开了我的二手笔记本电脑。半信半疑。我需要求证。
我在搜索框里输入了“顾氏集团”和“顾晨”两个关键词。铺天盖地的新闻立刻涌了出来。
最新的几条,都是关于顾氏集团新任总裁的专访。我点开一个视频。视频里,
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年轻男人正坐在沙发上,侃侃而谈。他的脸,
和躺在774号操作台上的那张脸,一模一样。同样的英俊,同样的气度不凡。只是,
他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,眼神自信而锐利,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的光芒。
他和那个冰冷的死者,判若两人。记者问起他哥哥顾晏的意外,他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,
换上了一副悲痛至极的表情。“哥哥的离开,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痛。他一直比我优秀,
比我耀眼,是我追赶的目标。我没想到,他会因为一时冲动,
用那样的方式离开我们……”他的声音哽咽,眼眶泛红,
演技精湛到足以拿下任何一个影帝奖杯。
如果不是阿晏(我决定在心里这么称呼那个鬼魂)昨晚的话,
我恐怕也会被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所蒙骗。我死死盯着屏幕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当他端起咖啡杯喝水时,我按下了暂停键。画面定格在他抬起的手上。
那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,手腕光洁,平滑,没有任何疤痕。我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阿晏没有说谎。现在坐在镜头前的这个人,是顾晨。他真的取代了他的哥哥。一整个白天,
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反复看着那些新闻。顾晨在每一篇报道里,
都在扮演着他哥哥的角色。他延续了顾晏的行事风格,接手了顾晏正在进行的项目,
甚至连接受采访时的一些小习惯,都模仿得惟妙惟肖。鸠占鹊巢。这个词从我脑子里蹦出来,
让我不寒而栗。晚上,阿晏又出现了。他的魂体比昨晚更淡了一些,仿佛随时会消散。
“你看到了?”他问。我点点头,脸色发白。“他从小就这样,模仿我的一切。我的衣服,
我的朋友,我喜欢的东西……他都想要。我以为那只是小孩子的好胜心,没想到,
他连我的命都要。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悲哀和恨意。“林晚,我求你,
帮我拿一样东西。那是证明我身份的关键。”“去哪里拿?”我的声音干涩。“顾家老宅,
我以前的卧室。”我疯了吗?让我去一个杀人犯的家里偷东西?我立刻摇头:“不行,
太危险了。他现在就是顾晏,他回家是天经地义,我一个外人怎么进去?”“我会帮你。
”阿晏急切地说,“你听我说,你先以殡仪馆需要家属确认遗物的名义,联系顾家,
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。”我的内心激烈地斗争着。一边是理智告诉我的极度危险,
一边是对真相的好奇,和对眼前这个可怜鬼魂的同情。最终,
我还是拨通了顾家对外公布的电话。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冷漠的男人,听起来像个管家。
我报上自己的身份和工作单位,说明来意。“顾先生的遗物,我们早就确认过了,
没什么需要再看的。以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。”对方说完,不等我再开口,
就“啪”地挂断了电话。冰冷的忙音在我耳边回响。这反应,太不正常了。
如果是正常的家庭,听说有逝去亲人的遗物,就算不来,至少也会客气地询问几句。
而这种冷漠又警惕的拒绝,更像是在心虚。我正想着,
阿晏虚幻的身影突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。他脸色“大变”,虽然鬼魂并没有脸色。
“他知道你联系顾家了。他开始怀疑你了。”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“顾晨派人来查你了,林晚,你的处境……变得危险了。”04第二天,
殡仪馆的气氛有些不寻常。平日里爱开玩笑的同事们都变得有些拘谨,连周哥都板着一张脸,
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。上午十点,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殡仪馆门口。车门打开,
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下来。是他,顾晨。他真人比在电视上看到的更有压迫感,
尽管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,但那双眼睛却像鹰隼一样锐利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
馆长亲自迎了出去,点头哈腰,一脸谄媚。顾晨说他是来取哥哥的遗物。一个荒谬的借口。
那些遗物早就被家属取走了,现在来的,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。他的目标是我。
我正在工作区擦拭工具,假装没有注意到他。馆长带着他走了过来。“小林啊,
这位是顾晏先生的弟弟,顾晨先生。顾先生想了解一下他哥哥最后的一些情况。
”我停下手里的活,抬起头,迎上顾晨的目光。“顾先生,节哀。”我平静地说。“谢谢。
”他点了点头,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钟,“听说,我哥哥最后的妆,是林**化的?
”“是我的工作。”“我能问问,那天晚上,有什么……特别的事情发生吗?
”他问得很随意,像是在闲聊,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锁着我。
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从我的脊椎升起。是阿晏。他在提醒我。我脑子飞速运转,
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为难。“特别的事?没有。就是正常的加班工作。顾先生,
我们有规定,不能和家属讨论工作细节,请您谅解。”我搬出了馆里的规定,把他堵了回去。
他盯着我看了几秒,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。最后,他笑了笑,笑意未达眼底。
“是我唐突了。林**很专业。”他没再多问,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些所谓的“遗物”,
都是些不值钱的衣物。就在我以为这一关过去了的时候,他转身准备离开,经过我身边时,
像是“不经意”地,胳膊肘撞到了我的胸口。我胸前挂着的工作牌,被他撞得掉在了地上。
他立刻弯腰,很有风度地帮我捡了起来。“抱歉。”他把工作牌递给我,
手指看似无意地在牌子背面摩挲了一下。我的心,咯噔一下。工作牌的背面,
有我的姓名、职位,还有……我的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。那是为了方便紧急联络,
所有员工入职时都必须填写的。他看到了。他绝对看到了。我接过工作牌,指尖冰凉。
“没关系。”顾晨对我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。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