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荒村诡信暮色像团化不开的墨,从青牛镇背后的鹰嘴崖漫下来,
先浸黑了山坳里的几亩薄田,再吞没了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。树皮皲裂如龟甲,
枝桠间挂着串生锈的铜铃,风过时偶尔发出"叮"的一声,像谁在暗处轻咳。
我蹲在树根旁的青石板上,指尖摩挲着那封泛黄的信笺。纸页边缘被雨水泡得发毛,
墨迹却依然清晰——"七月十五,子时三刻,带齐罗盘、黑驴蹄子,
到乱葬岗第三棵歪脖子柳下。"落款是个朱砂画的骷髅头,眼眶里还点了两粒朱砂,
在暮色里泛着瘆人的红光。"老胡,你可想清楚了。"王胖子把军用水壶往地上一墩,
震得树杈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来,"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?上个月在云南碰见的赶尸匠,
人家都说骷髅信只能由至亲转交,递信的人活不过七天。"他叼着烟卷,
烟锅里的火星子一明一灭,"再说了,乱葬岗那地方,解放前埋的都是痨病鬼和横死的,
我去过一次,半夜听见哭坟声,差点没吓尿裤子。"我抬头看了眼天。云层压得极低,
连星子都看不见,空气里飘着股潮湿的土腥味,混着老槐树分泌的黏液气息。
自打上个月从秦岭倒斗回来,我这右眼皮就没消停过,跳得跟敲快板似的。
信是三天前收到的,当时我正在县城的古玩店淘换旧书,一个戴斗笠的汉子把信塞进我手里,
转身就钻进了巷子,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。"胖子,
你还记得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》里说的'骷髅引煞'吗?"我站起身拍了拍裤腿,
目光扫过村口歪斜的牌坊——青石匾额上"青牛镇"三个字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半边,
"凡是骷髅信,必引阴煞上身。那汉子敢递信,要么是活腻了,
要么......"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村主任家的二小子满头大汗跑过来,蓝布褂子被荆棘扯破了几个口子,手里攥着个油布包,
看见我就喊:"胡先生!胡先生救命啊!"我跟着他往村西头走,
路过祠堂时瞥见门楣上挂着串褪色的铜铃,风一吹叮当作响。
二小子说老爷子是村里最后一位风水先生,前些天突然犯了癔症,
嘴里翻来覆去念叨"九幽""玄棺",昨儿夜里还爬起来在院里画符,结果摔断了腿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一股草药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。土炕上躺着个干瘦老头,眼窝深陷,
颧骨高耸,却死死盯着我手里的信:"你...你也收到了?
""您是说......"我心头一跳。老头剧烈咳嗽起来,
从枕头底下摸出块青铜残片塞给我。残片巴掌大小,边缘参差不齐,上面刻着个八卦图,
其中离位缺了一角,缺口处还沾着点暗红色的锈迹。"这是我先祖传下来的。
"他指甲掐进我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"当年先祖跟着摸金校尉下过斗,
说这东西能引'那东西'出来。七月十五,乱葬岗,你要不去,整个青牛镇都得陪葬!
"我捏着青铜残片,触感冰凉。残片背面刻着行小字:"永昌三年,李玄入九幽,得玄棺图。
"永昌是周朝的年号,距今已有千年。当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,把青铜残片摊在桌上。
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,隐约能看见刻痕里渗着丝缕黑气。王胖子打着呼噜凑过来:"老胡,
你说这破铜片子能值多少钱?要不咱明天拿县城当铺问问?""别动!"我按住他的手,
"你看这纹路,像是某种密符。《撼龙经》里提过,离位缺角主'火劫',
这东西怕是镇墓用的。"正说着,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。油灯"噗"地熄灭,
桌上的罗盘指针疯了似的转圈。我猛地掀开窗帘,只见院中的老槐树上吊着个人影,
长发垂下来遮住脸,脚尖离地面足有三寸,随风轻轻摇晃。"谁?!
"王胖子抄起墙角的铁锹冲出去,可院子里空荡荡的,只有棵被风吹得哗哗响的老槐树。
他回来时脸色煞白:"老胡,你看那树杈......"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
最高处的枝桠上挂着截红绳,绳结打得歪歪扭扭,正是湘西赶尸匠用来缚尸的"千斤扣"。
我捡起掉在地上的罗盘,指针停在"坤"位。按照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》,坤为地户,
主阴邪之事。再看那青铜残片,离位缺口处渗出丝缕黑气,在空气中凝成个小骷髅形状,
眼眶里两点红光直勾勾地盯着我们。"老胡,你看这个。"王胖子举着手机凑过来,
屏幕上是条本地新闻——"青牛镇周边连续三日出现村民离奇死亡,尸体均无外伤,
面部呈惊恐状"。配图里,死者眼睛圆睁,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,舌头伸得老长,
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。我后颈发凉。这些死者都是乱葬岗附近的住户,
而老爷子说的"九幽玄棺",指的莫不是......"收拾家伙。
"我把青铜残片揣进怀里,从床底下拖出个樟木箱子。
箱子里整齐码放着洛阳铲、黑驴蹄子、糯米、磷粉,
还有本翻得卷边的《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》。王胖子一边往背包里塞压缩饼干,
一边嘟囔:"我说老胡,咱非得趟这浑水吗?那骷髅信说不定就是哪个缺德玩意儿设的局。
""缺德玩意儿?"我系紧鞋带,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,
"能在青牛镇神不知鬼不觉递信的人,恐怕不是缺德那么简单。"子时的梆子声远远传来,
我抬头看了眼天。乌云散了些,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,洒下清冷的辉光。乱葬岗的方向,
隐约能看见几点鬼火般的磷光。"走。"我抓起桌上的罗盘,"记住,不管看见什么都别碰,
跟着罗盘走。"王胖子叹了口气,扛起背包跟上。我们刚出院子,
就听见老槐树的铜铃"叮"地响了一声。回头望去,树影里似乎站着个人,身形佝偻,
看不清脸。"谁?!"王胖子喊了一嗓子,那人影却消失了。我握紧罗盘,指针微微颤动。
离位缺口处的黑气更浓了,像团活物般在我们身后蠕动。青牛镇的夜晚,静得可怕。
只有我们的脚步声,在青石板路上发出"咔哒咔哒"的回响,像是敲在谁的骨头上。
第二章乱葬岗惊魂七月十五,暴雨如注。铅灰色的云层像块浸透水的脏抹布,
沉甸甸地压在山坳上空。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细密的水雾,
混着泥土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。我和王胖子裹着油布雨衣,蹲在乱葬岗第三棵歪脖子柳下,
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里劈出两道颤抖的白刃。"老胡,这信上说的'第三棵歪脖子柳',
该不会是那棵吊死过人的老柳树吧?"王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
军用水壶在腰间撞得叮当响,"上个月我来这儿收山货,
亲眼看见张屠夫家的驴在那棵树上吊死了,肚皮都叫乌鸦啄空了。"我没接话,
指尖摩挲着怀里的青铜残片。残片此刻烫得像块烙铁,离位缺口处渗出丝缕黑气,
在雨水中凝成个模糊的骷髅轮廓。按风水先生的说法,这东西能引"那东西"出来,
可此刻它更像块烧红的炭,灼得我胸口发疼。"咔嚓——"一道闪电撕裂天际,
照亮了柳树根部蠕动的泥土。王胖子倒抽一口冷气,手电筒光柱猛地向下一扫:"**!
树底下有口井!"井口被块青石板盖着,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,
和青铜残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雨水顺着符咒的沟壑流淌,竟泛着淡绿色的荧光,
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。我摸出洛阳铲撬开石板,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,
熏得人直犯恶心——那是尸体在地下发酵了几十年的味道。"我先下去探探。
"我系好安全绳,抓着井壁上的藤蔓往下溜。井壁上长满了青苔,滑得像抹了油。
越往下越窄,到最后只能侧着身子挪。等脚踩到实地时,手电筒的光照出个黑黢黢的洞口,
像是天然形成的溶洞。王胖子顺着绳子爬下来,抹了把脸上的水:"我说老胡,
这地方怎么看着像《精绝古城》里的九层妖塔入口?"他踢了踢地上的碎石,"你听,
这回声......"话音未落,溶洞深处传来"滴答"声,像是水滴落在金属上的脆响。
我握紧工兵铲,示意他噤声。手电筒光柱扫过岩壁,只见上面嵌着发光的矿石,
幽蓝的光映出满壁的壁画——画的是古代士兵抬着口黑棺,棺盖上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,
面具上刻着个"九"字。"九幽玄棺?"王胖子倒吸凉气,"这玩意儿比精绝女王棺还邪乎!
"我绕过壁画,继续往深处走。溶洞里弥漫着硫磺味,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。
走了约莫半里地,前面突然出现岔路。左边洞口飘着股檀香味,右边则泛着腥甜,
像是血混着腐肉的味道。我掏出罗盘,指针在左边洞口疯狂颤动,右边的却稳稳指向深处。
"左进右退,这是摸金的规矩。"王胖子搓了搓手,"可这罗盘......哎你别拽我!
"我没理他,径直往左边走去。刚拐过弯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这是个圆形石室,
中央摆着口黑漆棺材,棺盖上雕着百鬼夜行图,最显眼的位置是个戴青铜面具的人,
面具上刻着个"九"字。棺材周围散落着几具干尸,身上的衣服早已腐朽,露出森森白骨。
"这......这是李玄的部下?"王胖子指着干尸,"他们怎么都在这儿?
"我正要说话,怀里的青铜残片突然发出蜂鸣。石室中央的黑棺"咔嗒"一声自动打开了。
棺盖缓缓移开,里面没有尸体,只有团黑雾在翻涌,
渐渐凝聚成个人形——正是村主任家的二小子!"你们不该来的。"黑雾发出沙哑的声音,
正是二小子的嗓音,"我爹说只要引你们来,就能解开玄棺的秘密......""放屁!
"王胖子举起工兵铲就要砸过去,却被黑雾缠住手腕。我感觉右臂发麻,低头一看,
皮肤下竟有黑色纹路在游走,像极了青铜残片上的密符。"这是......尸毒?
"我想起秦岭那次中毒的经历,连忙从怀里掏出黑驴蹄子咬破舌尖,一口血喷在黑雾上。
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,散成漫天火星。王胖子趁机挣脱,一铲子砸在石棺上,棺底突然裂开,
露出条向下的阶梯。"走!"我拽着王胖子往阶梯跑,身后传来石室坍塌的声音。
碎石如雨点般落下,砸在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。等我们跑到阶梯底部,回头望去,
只见上方已经被碎石堵死了。阶梯尽头是条长长的甬道,墙壁上嵌着盏盏长明灯,
灯油不知是什么做的,燃烧时没有烟,反而泛着幽蓝的光。我数了数,
甬道两侧共有九扇石门,每扇门上都刻着不同的图案: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,
还有四象之外的麒麟、貔貅、毕方、饕餮。"这是四象加四方神兽?
"王胖子摸着门上的浮雕,"老胡,你说哪扇门是真的?"我取出青铜残片,
离位的缺口正好对着中间的第五扇门——麒麟门。门上没有锁,只是贴着张黄符,
符纸上用朱砂写着"生门在此"。"推开门试试。"我握住门环,用力一推。
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,门后是个不大的石室,中央摆着尊青铜鼎,鼎里盛着半鼎黑色液体,
表面浮着层油花。"这不会是......尸油?"王胖子凑近闻了闻,立刻捂住鼻子后退,
"呕......比乱葬岗的味还冲!"我摇头:"不像,尸油有股腐臭味。
你看这液体的光泽,倒像是......"话没说完,鼎里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,
冒出股白烟。我本能地后退,却见那白烟在空中凝成个女人的脸,眉毛细长,眼角上挑,
竟和我在古玩店见过的唐代仕女图有几分相似。"终于等到你们了。
"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我是守墓人阿箬,等了三百年,
终于有人能解开玄棺的秘密。""你是人是鬼?"王胖子举着工兵铲戒备。
"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。"阿箬的脸慢慢清晰起来,"我是被李玄用血祭封印的巫女,
他要借我的魂打开九幽之门。"我突然想起石室里的铭文:"镇北将军李玄奉旨平蛮,
得九幽秘境图......"原来这李玄根本不是平蛮,而是想打开传说中的九幽秘境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