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读过。”谢云渺的伯母赵氏帮着她回答。
“如此聪慧，宁渊若是能娶到二姑娘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。”文氏夸赞。
谢云渺有点心虚，她只读过《百家姓》、《三字经》和《千字文》，后来完全没心思读书。
祖父本也没打算让她嫁去大户人家当媳妇儿，说要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，所以给她攒够了钱，还养了个童养夫。
只可惜，人算不如天算，她的童养夫跑了。
想到这，谢云渺忍不住看向站在宁三郎身边的萧黯。
两人目光对上一瞬，谢云渺又急忙移开了眼。
身份相差太多，前世是她不自量力，本不该去相认的。
“世子爷才是聪慧，当年是咱们上京最年轻的进士，如今又是最年轻的侍郎大人呢。”伯母赵氏和文氏你来我往，互相夸赞对方的孩子。
谢云渺看着她大伯母赵氏若有所思。
赵氏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嫁给宁渊。
当年朝廷动荡时，安平侯宁臣曾救过她伯父谢良满的命，所以谢家欠宁家一个天大的人情。
但安平侯府是个大窟窿，赵氏不可能让亲生女儿往里跳，所以只有坑谢云渺了。
倒也无可厚非，是人都有私心。
前世她不懂这些，坚持要退宁家的婚，嫁给萧黯，害得谢家不得不让谢令婉舍弃原来的婚约嫁进宁家。
堂姐死后，伯母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。
自己的女儿早早死了，害她替嫁的人却当了皇后，换谁不恨？
“二姑娘，这是给你的，收下吧。”文氏从手上褪下一个翠玉镯子，放进谢云渺手里。
谢云渺看了眼赵氏，见她点头便收下了：“多谢老夫人。”
“宁渊今日本来要出来见见二姑娘的，只是陛下催他交一份折子，”文氏尴尬解释，“这孩子眼里只有公事……”
“伯母，老夫人，我方才见着世子了。”谢云渺道。
“你见着他了？”文氏怔住。
“我无意中闯进了世子的院子，”谢云渺低下头，作出羞涩的样子，“世子爷为人和善，也不像传说中那样病弱，瞧着挺好的。”
这辈子不能让堂姐替她死了。
“二姑娘，你和宁渊真是有缘的！”文氏搂住谢云渺的肩膀，激动哽咽，“我就知道，宁渊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你这个有缘人……”
也难怪文氏这么激动，宁渊的病御医说拖不过三十，他马上就三十了。
更可怕的是江湖传言宁渊克妻。
他曾有个未婚妻，听说是刚及笄，就溺水死了，后来又说了一门亲事，结果没过一年，那姑娘父亲被贬官，全家发配。
所以饶是他长相俊美、官拜四品，也没人愿把女儿嫁给他。
“对对。”谢云渺装傻。
赵氏看着她一无所知的样子，有点愧疚。但怎么办？谢云渺不嫁过去，遭殃的就是她女儿了。
赵氏知道安平侯府的问题可不止是宁渊一人。
侯爷宁臣宠爱妾室，那妾室生了一子一女，儿子宁三郎长得和侯爷年轻时酷似，自然也得宠爱。
女儿宁夕聪慧异常，是上京有名的神童。
有一子一女傍身，那妾室盛宠不衰。
反观侯夫人文氏，她母族本来高贵但遭了难，只有宁渊一子又体弱多病，能不能留后还另说。
文氏自己也有些木讷，不得宠。
等宁渊一死，安平侯府的爵位必然会传给宁三郎，此时嫁给宁渊，什么也图不着。
只不过文氏还想最后再挣扎一下，急着给宁渊冲喜成亲，指望能留个血脉。
等到宴席结束，萧黯走过来想和谢云渺说几句话，却直接被无视。
谢云渺看也没看他。
气得他差点大叫“心肝儿”，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，周围又人多眼杂，这才忍住了。
在庆州的时候，谢云渺逼他叫自己“心肝儿”。
萧黯一开始叫不出口，后来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叫了几声也就习惯了，每回谢云渺一生气，唤她“心肝儿”准能哄好。
谢云渺和谢令婉手拉着手，刚准备上马车。
“二姑娘！”萧黯冲到马车前唤她。
谢云渺闻声，浑身一僵。
“云渺，睿王殿下唤你呢！”谢令婉笑着推了推她，自己先上了马车。
“殿下。”谢云渺硬着头皮行了个礼，低着头不看他。
“你抬起头来，看看本王。”
谢云渺抬起头，敷衍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
“你不认得我了？”萧黯提着灯笼上前一步，看着年轻的谢云渺，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头发。
前世她死时，他就这样抚着她的长发。
终于又让他看见年轻的云渺了。
“不认得！殿下请自重。”谢云渺快速后退一步。
男人皱眉，撩开鬓发露出眉上那道印子：“你再仔细看看。”
难道是没看清楚？
“没印象。”谢云渺态度冷淡，甚至有几分嫌恶，“殿下若没有别的事，民女就告辞了。”
说罢，转身上了马车。
马车缓缓开动。
谢令婉看出她心事重重，小心问了句：“云渺，是不是睿王殿下为难你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怎么了？”谢令婉歪着头，观察她的神色，“你好像很不高兴。”
“嗯，他长得太丑了。”夜风吹起车帘，隐隐可看见那锦袍男子还站在原地，谢云渺皱眉。
前世那些画面又出现在她脑海里。
祖父跟她说过，男人脏了就不能要。
谢令婉：“……”
谢云渺坐得挺直，脸上表情也紧绷着。
从她四岁时起，就把萧黯当成一生一世的夫君，又怎么会不认得他？
但上辈子做鬼时，她看见年近四十的萧黯抱着青春靓丽的宁夕颠鸾倒凤，所有过往情意都化作利剑刺伤了她。
她明白人死如灯灭，明白这是人性，但明白是一回事，接受又是另一回事。
当初萧黯曾在祖父面前发誓，一生只爱她一人，既然他终将变心，那这辈子她就先舍了他。
安平侯府门外。
身披黑羽大氅的青年立在原地，到现在脑袋里还没明白过来。
云渺莫非失忆了？
怎么重生回来，她就不记得自己了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