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辰言的声音像是淬了冰，让整个储物间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。
两个佣人立刻上前，就要来抓汤圆。
汤圆心里一紧。
【完蛋，开局就是地狱模式。】
【这个便宜爹，果然跟书里写的一样，冷血无情。】
她的小手还举着那块脏蛋糕，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
大大的眼睛里，没有恐惧，只有一片茫然和无辜，仿佛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就在佣人的手快要碰到她的时候，一声沉重的拐杖杵地声响起。
“住手！”
顾老爷子的声音洪亮而威严。
佣人们的动作顿时停住，恭敬地退到一旁。
顾辰言皱眉：“爸。”
顾老爷子没有理他，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。
他先是看了看哭得抽抽搭搭的孟瑶，又看了看站在原地，像个小木桩似的汤圆。
最后，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块掉在地上、已经不成样子的蛋糕上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老爷子沉声问。
孟瑶一听，哭得更凶了，指着汤圆，断断续续地告状。
“爷爷……呜呜……我……我怕妹妹饿，好心给她送蛋糕……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妹妹她……她故意把蛋糕打掉，还……还要逼我吃脏东西……”
她一边说，一边把摔破皮的手肘伸出来，委屈极了。
典型的恶人先告状。
顾辰言的脸色更黑了，看向汤圆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“孽障！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汤圆的小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【来了来了，经典情节。】
【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家法伺候了？】
【我才三岁半啊，这细皮嫩肉的，一鞭子下去不得去掉半条命？】
她的内心在疯狂咆哮，但表面上，依旧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。
她只是低下头，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小手，小声地，几乎听不见地，嘟囔了一句。
“……饿。”
声音又软又糯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。
就这一个字，像一根小小的针，轻轻扎在了顾老爷子的心上。
他活了七十多年，什么人没见过。
孟瑶那点小心思，他一眼就能看穿。
但他之前一直懒得管小辈之间的这些小打小闹。
可今天，当他看到这个亲孙女，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储物间，饿得面黄肌瘦，连一块掉在地上的脏蛋糕都当成宝时，他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，终究还是被触动了。
这毕竟是阿凝……用命换来的孩子。
顾老爷子的眼神暗了暗，看向孟瑶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。
“瑶瑶，你说她逼你吃？”
“是……是的，爷爷。”孟瑶抽噎着点头。
“她怎么逼你的？”老爷子追问。
孟-瑶一愣，哽咽道：“她……她就把蛋糕往我嘴里塞……”
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她一个三岁的孩子，话都说不利索，力气有你大吗？她怎么塞？”
“我……”孟瑶语塞了。
是啊，汤圆那么小，那么瘦，而她已经四岁了，平时在幼儿园里都是孩子王，怎么可能被汤圆“逼迫”？
这个谎言，根本站不住脚。
顾辰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，但他对汤圆的厌恶已经根深蒂固，下意识地就想维护孟瑶。
“爸，瑶瑶还是个孩子，可能是吓到了。但这个孽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
顾老爷子厉声喝断他，拐杖重重一顿。
“我还没老糊涂！”
他转过头，不再看那父女俩，而是弯下腰，向汤圆伸出了一只布满皱纹但依旧强劲有力的大手。
他的声音，放缓和了许多。
“孩子，过来，跟爷爷走。”
汤圆眨了眨眼，看着那只大手。
【哦豁？情节反转了？】
【这个老头子，好像是顾家唯一一个还残存点良心的人。】
【抱大腿！必须抱紧了！】
她没有丝毫犹豫，丢掉手里的脏蛋糕，迈开小短腿，哒哒哒地跑过去，一把抱住了老爷子的小腿。
小小的脑袋，还在老爷子的裤腿上蹭了蹭，把脸上的灰尘和眼泪（刚刚偷偷挤的）全都蹭了上去。
“……爷、爷。”
她抬起头，用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他，软软地喊了一声。
这一声“爷爷”，喊得顾老爷子的心都快化了。
这是这孩子第一次开口叫他。
他叹了口气，伸手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，将她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。
很轻。
轻得像一片羽毛，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。
老爷子的心又沉了几分。
“走，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他抱着汤圆，转身就往外走，看都没再看顾辰-言和孟瑶一眼。
顾辰言僵在原地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孟瑶更是傻眼了，她想不通，为什么一向对汤圆不闻不问的爷爷，今天会突然护着她？
……
顾老爷子直接抱着汤圆来到了主宅的餐厅。
长长的餐桌上，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晚餐。
顾家的另外两个男人也已经就座了。
一个是汤圆的二叔，当红顶流巨星，顾景熙。
他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色衬衫，正拿着小镜子欣赏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，浑身都散发着“老子天下第一帅”的气息。
另一个是汤圆的三叔，天才外科医生，顾墨池。
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，戴着金丝眼镜，神情清冷，周身三米之内仿佛都设置了生人勿近的结界，有严重的洁癖。
看到老爷子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进来，两个人的表情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。
顾景熙是毫不掩饰的嫌弃。
“老爷子，您从哪个垃圾堆里捡了个小乞丐回来？影响我食欲。”
顾墨池则是皱起了眉，默默地将自己的餐盘往旁边挪了挪。
汤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。
【一个自恋狂，一个洁癖怪。】
【这家人，果然没一个正常的。】
顾老爷子一记眼刀飞过去：“这是你亲侄女！”
他将汤圆放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，然后亲自拿起湿毛巾，仔仔细细地帮她擦干净小脸和小手。
露出来的小脸虽然瘦，但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，尤其是那双眼睛，又大又亮，灵气十足。
顾景熙“啧”了一声，总算正眼看了她一下。
“长得倒是不错，可惜了。”
可惜是个灾星。
后面的话他没说，但在场的人都懂。
顾老爷子懒得理他，亲自给汤圆盛了一小碗鸡汤，又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放进她碗里。
“圆圆，快吃，多吃点。”
老爷子的语气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。
汤圆是真的饿坏了。
她拿起小勺子，低头就喝了一口汤。
鲜美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，她舒服得眯起了眼。
真好喝。
她又低头去啃那个比她脸还大的鸡腿。
她吃得很认真，小嘴塞得鼓鼓囊囊，像一只正在囤食的小仓鼠。
就在这时，刚从储物间过来的顾辰言，也沉着脸在主位上坐了下来。
他看到汤圆那副狼吞虎咽的吃相，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。
尤其是看到她那双刚刚还抓过脏蛋糕的手，正抓着鸡腿啃得满嘴是油时，他眼里的厌恶更深了。
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别让她用这双手碰餐具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