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宴还是如期举行了。
莉莉送来一件灰色的、样式老旧的连衣裙，让我换上。
她说：“阿姨，这是溪姐特意为您挑选的，她说，要保持您朴素的本色。”
我被她们推进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。
聚光灯，名流，香槟，衣香鬓影。
我局促地站在角落。
舞台中央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。
岑溪的演讲开始了。
她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自己的“苦难”，讲述着《笼中鸟》的创作初衷。
台下，一片唏嘘和赞叹。
演讲结束，她话锋一转。
“今天，我要感谢一个人。没有她，就没有我的今天。”
“她用她的方式‘爱’我，也用她的方式‘成就’了我。”
“现在，让我们用掌声，欢迎我的母亲，王美玲女士！”
所有的聚光灯，打在了我的身上。
我无处可逃。
岑溪走下-台，拉住我的手，把我拽到了舞台中央。
她把我按在那个巨大的鸟笼前。
“各位，今天，我将在这里，完成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仪式。”
她从助理手中，接过一条长长的皮鞭。
台下的人群，瞬间安静了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，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。
“妈，”岑夕把皮鞭塞进我的手里，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，“这就是你当年打我的那一条，我一直留着。”
“现在，笼子里，是一位扮演我童年的小演员。”
我看到，笼子里那个瘦弱的女孩，正抱着一本数学练习册，瑟瑟发抖。
“妈，现在，请你。”
岑溪的声音变得高亢而有力。
“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像你当年对我一样，抽打她！”
“然后，扔掉鞭子，打开牢笼，对我说一句‘对不起’！”
“完成你的救赎，也给我一个解脱！”
人群中爆发出骚动。
有人在吹口哨，有人在高喊：“打啊！让我们看看！”
我感觉天旋地转。
岑溪的未婚夫，那个投资她这场活动的富商江赫，站在台下，满意地看着这一切。
这出好戏，正是他的手笔。
岑溪见我迟迟不动，凑到我耳边，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：
“妈，别装了。我知道你有个老相好，叫高坤，是个烂赌鬼。”
“你猜，如果我把他的照片和资料发给媒体，说著名教育家的母亲，年轻时跟一个罪犯纠缠不清，会怎么样？”
她以为，高坤只是我一段不光彩的过去。
她不知道，那个名字，是我一生的噩梦。
是她，血脉相连的，亲生父亲。
我的理智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断。
我没有去拿什么文件。
那个我藏了二十年的秘密，那个被我用塑料袋层层包裹，缝在内衣夹层里的东西，一直贴着我的心跳。
我冲到麦克风前，从胸口，掏出了那个泛黄的、揉得皱巴巴的纸团。
我当着所有直播镜头，所有人的面，把它狠狠砸在岑溪的脸上。
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嘶哑变形。
“岑溪！你不是要表演吗！你不是要真相吗！”
“这就是真相！这就是你高贵的出身！”
“你不是什么笼中鸟！你是我从**手里买来的货！”
“你看看！你给我好好看看你头上的价签！”
江赫想上来拉我，被我一把推开。
所有人都安静了，惊愕地看着我们母女。
岑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她低头，颤抖着，捡起了那个被我砸在她脚下的纸团。
那是一张发黄的收据纸，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。
最上面一行，是三个又黑又大的字。
《卖女契》。
她的目光缓缓下移，落在了具体内容上。
清清楚楚地写着：
“今有本人高坤，因欠赌债，自愿将刚满月之亲生女，卖与王美玲。得款人民币伍仟元整。双方约定，此女二十岁前，若不能为林家带来伍拾万回报，本人有权将其领回，抵偿债务。空口无凭，立字为据。”
落款，是“高坤”的名字。
和下面一个鲜红的、刺目的血手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