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的傍晚,海城天际线被夕阳涂抹成一片暖金色。临海湾,寸土寸金的半山腰,
苏家别墅灯火通明,与山下渐次亮起的都市霓虹遥相呼应,却又壁垒分明。客厅里,
气氛凝滞得能拧出水。苏瑾,苏氏集团如今的掌舵人,一身剪裁利落的铁灰色西装套裙,
坐在主位沙发上。她指尖一枚素圈戒指无意识地转动着,目光落在对面那个青年身上,
带着审视,也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复杂情绪。
这就是她找了近二十年的人。她的弟弟,苏家理论上真正的继承人,苏澈。他太……普通了。
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一件看不出品牌的纯色T恤,肩头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,
浑身上下加起来,可能还不够她腕上一块表带的价钱。他坐在那里,背脊挺得倒是很直,
神情平静,甚至可以说得上淡漠。没有预想中的激动、怯懦,或者贪婪,只是平静。
仿佛从某个偏远县城的长途汽车站,被接到这富丽堂皇得能闪瞎人眼的顶级豪宅,于他而言,
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发呆。“小澈,”苏瑾清了清嗓子,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稳,
却也比平日柔和了不止一分,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。我是苏瑾,你大姐。”她顿了顿,
目光扫过旁边坐立不安的养弟苏皓。苏皓穿着当季新款高定,头发精心打理过,
只是脸色有些苍白,手指紧紧攥着。“这是苏皓,你……弟弟。”苏瑾的介绍言简意赅,
略过了那层最敏感的关系。苏皓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,嘴唇动了动,没发出声音。
苏澈的目光掠过苏皓,没有停留,最后回到苏瑾脸上,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
依旧没什么表情。空气再度陷入尴尬。苏皓终于忍不住,带着点委屈,又像是在强调什么,
对苏瑾说:“姐,爸那边打电话来问,晚上家宴……”“知道了。”苏瑾打断他,
语气不容置疑,“小澈刚回来,需要休息。家宴改期。”正在这时,
玄关处传来一阵急促却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,伴随着清脆利落的嗓音:“大姐!人呢?
我听说咱家那位流落民间二十年的宝贝疙瘩接回来了?快让我瞧瞧!”话音未落,
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。苏瑜,苏家二**,娱乐圈正当红的话题女王。
她今天似乎刚从某个活动现场下来,一身亮片流苏短裙,妆容精致夺目,
像一团移动的、燃烧的火焰。她手里还拎着个**款手包,目光如同探照灯,
瞬间就锁定了客厅里唯一的“生面孔”。她几步走到苏澈面前,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,
眼神里充满了**裸的好奇,甚至带着点评估商品的锐利。“哟,就你啊?”她红唇一勾,
带着点玩味,“长得倒还挺顺眼,没想象中那么……嗯,风尘仆仆嘛。”她凑近了些,
几乎要贴到苏澈脸上,香水味扑面而来。“听说你在外面吃了不少苦?别怕,
以后有二姐罩着你!在海城这地界,报我苏瑜的名字,横着走不敢说,
起码没人敢轻易欺负你!”她说着,伸手就要去拍苏澈的肩膀,动作自然而亲昵,
带着一种她惯有的、对“自己人”的霸道维护。一直沉默的苏澈,在她手掌即将落下的瞬间,
几不可察地微微侧身,避开了。苏瑜的手落了个空,愣了一下。苏澈抬起眼,
看向这位过分热情、光芒四射的二姐,平静地开口:“谢谢二姐。不过,我习惯靠自己。
”他的声音清朗,语调平稳,没有半分赌气或自卑,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苏瑜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,眼底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又被更浓的兴趣取代。有意思,
这便宜弟弟,跟她想象中那种怯生生、需要被施舍怜悯的小可怜,完全不一样。
苏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,又很快松开。她起身:“好了苏瑜,
别闹他。小澈一路辛苦,张妈,带少爷去楼上房间休息。
”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应声上前,恭敬地对苏澈道:“少爷,请跟我来。”苏澈站起身,
对苏瑾和苏瑜微微颔首,便跟着张妈走向旋转楼梯,自始至终,没再看旁边的苏皓一眼。
他的房间被安排在别墅视野最好的三楼东侧,宽敞得惊人,带独立阳台和浴室,
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,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昂贵的质感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
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和城市璀璨的夜景。张妈细致地介绍了房间设施,又叮嘱了几句,
才轻轻带上门离开。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。苏澈走到落地窗前,
望着脚下这片陌生的、繁华的、被称作“家”的地方。高楼林立,车流如织,霓虹闪烁,
勾勒出一个与山上清修、林中悟道截然不同的世界。喧嚣,充满欲望,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。
他抬起手,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划过。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流光,
在他指尖一闪而逝,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,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。窗外,
远处天际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似乎随之轻轻摇曳了一下,
楼下花园里几片原本静止的树叶无风自动。他体内的灵力,在这浊世中,
运转得确实晦涩了许多。但这并不妨碍他“看”。刚才在楼下,那位名义上的大姐苏瑾,
眉宇间缠绕着一缕极淡的黑气,虽不致命,却主破财、小人侵扰之象。
而那位过分活泼的二姐苏瑜,印堂处隐隐发青,近日恐有血光之灾,
多半与高空坠物或绳索断裂有关。至于那个叫苏皓的养弟……苏澈收回手,
眼神没有任何波动。他身上的气息,与这栋别墅,甚至与大姐、二姐之间,
都缺乏一种真正血脉相连的温润交融感,反而带着一种刻意维系、摇摇欲坠的浮泛。掉包?
流落?找回?苏澈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近乎不存在的弧度。老头子当年在山沟里捡到他时,
说他根骨绝佳,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,就是命里亲缘淡薄,因果纠缠。如今看来,
老头子那张开了光的嘴,一如既往的准。他不需要豪门,也不需要所谓的亲人。他回来,
不过是顺应那冥冥中的一丝牵引,了却一段尘缘。至于这苏家的富贵泼天,内部的暗流涌动,
于他而言,不过是红尘劫数里,一幅稍微热闹些的背景板罢了。他转身,不再看那满城灯火。
帆布包被随意放在昂贵的定制地毯上,他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、色泽温润的玉白色蒲团,
置于房间中央。然后,盘膝坐下,手掐法诀,闭上了双眼。周身气息瞬间变得缥缈而悠远,
将一室的奢华与窗外的喧嚣,彻底隔绝在外。夜还很长。而楼下,真正的风波,
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。苏瑾坐在书房里,对着电脑屏幕上一片飘绿、不断跳水的股价曲线,
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苏皓小心翼翼地端了杯咖啡进来,放在桌上。“姐,喝点东西吧。
爸那边又打电话来催了,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……”苏瑾猛地抬手,制止了他后面的话。
她的目光,越过书房虚掩的门缝,望向三楼那个安静得没有任何声息的房间。那里,
住着她刚刚找回的、谜一样的亲弟弟。她第一次感到,这个看似平静无波的“家”,
因为这个人的归来,正在滑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。苏澈在苏家的日子,表面平静无波。
他住在三楼那间视野绝佳的卧室,大部分时间闭门不出。苏瑾吩咐过,不许任何人打扰。
佣人们私下议论,这位新回来的少爷,性子孤僻得很,怕是在外面野惯了,
融不进苏家这样的高门大户。只有苏瑜不信邪,三天两头往他房间跑。
有时带着新买的潮牌衣服,硬要苏澈试穿;有时拎着米其林外卖,说是让他开开眼界。
苏澈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听着,偶尔在她过于聒噪时,抬眸看她一眼,那眼神清清冷冷,
没什么情绪,却总能让她莫名安静下来。“喂,小弟,”苏瑜有一次叼着棒棒糖,
盘腿坐在他昂贵的地毯上,歪头看他,“你以前……到底过的什么日子?
怎么练就这一身……呃,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?”她本来想说“死气沉沉”,
话到嘴边又换了词。苏澈正临窗而立,目光落在远处海天一线的方向,闻言,指尖微动,
窗外阳台上几盆濒死的兰花,似乎悄然挺立了几分。他淡淡道:“山里,清净。”“山里?
”苏瑜眼睛一亮,“是不是像武侠小说里那样,有瀑布,有悬崖,能采药?”苏澈侧过头,
看了她一眼,没承认也没否认,只说了句:“二姐,你近期通告是不是有个高空拍摄?
”苏瑜一愣:“你怎么知道?下周有个杂志封面,要在海城电视塔的观光层外面吊威亚拍,
啧,想想都腿软。”苏澈走到书桌旁,那上面空荡荡的,
只有苏瑜上次硬塞给他的一支**版钢笔。他拿起钢笔,又随手抽了张便签纸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