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提前十分钟走进会议室，却发现程远已经坐在那里。他面前放着两份咖啡，一杯黑咖啡，
一杯拿铁。“早上好，林总监。”他起身时碰倒了糖罐，砂糖洒成小小的雪山。
「他记得我喝拿铁。」我接过他推来的拿铁，温度刚好透过纸杯传到掌心。
“附录数据我重新核对过了。”他打开笔记本电脑，屏幕亮起蓝光，
“第三页的财务预测确实有误差。”他的指尖划过触控板，袖口露出简洁的黑色表带。
「和沈浩张扬的金表完全不同。」会议室外传来熟悉的笑声，是沈浩和助理小雨。
他们抱着文件并肩走过玻璃幕墙，小雨的粉色套装刺眼地晃过。程远的声音忽然停顿。
我意识到自己捏皱了纸杯，咖啡溅在会议纪要上。“需要休息一下吗？”程远递来纸巾，
目光避开我颤抖的手。纸巾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，与他身上味道一致。
「沈浩从来只用刺鼻的古龙水。」我低头擦拭文件，咖啡渍晕开成模糊的地图。“继续吧。
”我说，“刚才说到环比数据。”程远沉默片刻，忽然合上电脑。
“并购方上季度秘密裁员800人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这份报告应该体现风险。”窗外，
小雨正笑着为沈浩整理领带。「而我昨晚看见那条消息时，他确实系着那条领带。」
会议室门被推开，沈浩探进半个身子。“借个投影仪转换头。”他的目光扫过程远，
“没打扰你们吧？”小雨跟在他身后，怀里抱着沈浩的咖啡杯。「印着口红印的杯沿。」
程远起身递转换头时，不经意挡住沈浩看我的视线。“我们十分钟后结束。
”程远的声音比平时冷硬。沈浩挑眉笑了笑：“那我不打扰林总监‘重要会议’了。
”门关上时，小雨的香水味还悬在空中。「和昨晚沈浩衣领上的味道一样。」
程远重新坐下时，打翻了那杯黑咖啡。深色液体迅速漫过会议桌，像一道突如其来的边界。
“抱歉。”他徒劳地用文件夹阻挡咖啡流淌，“我太不小心。
”我们在抢救文件的混乱中手指相触。他的指尖有墨水和旧书的气味。
「沈浩的指尖只有电子烟的味道。」保洁阿姨进来擦拭时，我们退到窗边。
晨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，他忽然轻声说：“有时候数据比人诚实。”窗外楼下，
沈浩正为小雨拉开车门。他抬头时恰好看见窗边的我们，笑容凝固在脸上。程远向前半步，
恰好挡住我整幅身影。“咖啡渍可以擦干净。”他背对窗户，声音稳定，
“有些东西反而不能。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沈浩的消息：“看来你昨晚加班很‘愉快’？
”透过百叶窗缝隙，我看见他站在楼下猛按手机。小雨在一旁踮脚说着什么，被他挥手推开。
程远忽然侧身挡住视线：“要续杯吗？”他拿起我喝剩的拿铁，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。
“不用了。”我听见自己声音干涩，“今天谢谢。”抱起文件时，
发现他悄悄把风险评估表塞在最上面。红色标注一行小字：“建议深度核查并购方诚信问题。
”电梯门映出我苍白的脸，身后传来程远的声音：“需要的话，我认识第三方审计。
”沈浩突然从安全通道走出来，衬衫纽扣错位了一颗。「和昨天早晨出门时不是同一件。」
三人挤在电梯里，空气凝滞如胶。小雨的香水味混着程远的雪松香，割裂成两个世界。
沈浩忽然笑出声：“程经理很关心我太太的工作嘛。”金属梯箱反射出他攥紧的拳头。
程远平静地按下楼层键：“并购案关系到全体员工。”数字从18跳到17，
小雨突然惊呼：“沈老师你的袖口沾了咖啡渍！”她掏出湿巾为他擦拭时，
露出衣领内侧的口红印。「和杯沿同样的玫红色。」电梯门开时，
程远忽然伸手拦住门：“林总监，您到站了。”走廊空无一人，
只有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机械声。沈浩的声音从背后追来：“晚上爸妈家吃饭，别忘了。
”他从未用这种语气提过家庭聚会。程远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，最后一眼看向我的右手。
无名指上的婚戒在荧光灯下泛着冷光。回到工位时，发现桌上放着新杯拿铁。
杯套上手写一行小字：“数据不会说谎。”便签右下角画着小小的星轨图。「和他头像一样。
」电脑弹出新邮件，来自沈浩：“今晚六点地下车库见，开你的车。
”附件是婆婆昨晚发的聚餐邀请函，他今早才转发。「连假装恩爱都要我配合演出。」
茶水间遇到小雨在冲蛋白粉。“沈老师最近健身很辛苦呢。”她晃着摇杯，“总是说腰酸。
”粉色指甲油和沈浩领口那抹红一模一样。我按下咖啡机开关，蒸汽声掩过一切。
程远突然出现在门口：“林总监，审计资料发您邮箱了。”他递来U盘时，
轻轻碰掉小雨的摇杯。蛋白粉洒在她粉色高跟鞋上，像一场小小的雪崩。下午三点暴雨突至，
雨水猛烈敲击玻璃幕墙。沈浩发来消息：“小雨没带伞，我先送她回家。
”投影仪上正展示程远做的风险模型，红色预警不断闪烁。
“诚信缺失的并购方就像...”程远停顿片刻，“雨中的海市蜃楼。
”他切换幻灯的手突然颤抖，画面定格在暴雨中的城市俯瞰图。
「和我们昨夜相遇的街口一模一样。」散会时他轻声问：“需要送您回家吗？
”窗外一道闪电划过，照亮他映在玻璃上的担忧神情。我摇头时，
看见沈浩正拉着小雨跑向他的车。西装外套罩在她头上，是他生日时我送的礼物。
程远忽然上前半步：“至少让我陪您去车库。”电梯下降时，他哼起《雨中的旋律》的片段。
又突然止住，耳尖泛起薄红。「这首曲子今天一直在各处响起。」沈浩的车位空着，
雨洼里漂着小雨的粉色发绳。手机亮起婆婆的消息：“浩浩说你们一起出发了？
”程远默默收起湿淋淋的伞：“我的车就在对面。”暴雨中他的背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。
副驾驶座上放着风险评估文件，墨迹被雨水晕开。“有时候真相就像雨迹，”他发动车子，
“只会暂时模糊。”车载电台播放着同一首钢琴曲。他伸手切换频道时，
袖口露出烫伤的痕迹。「像是今早打翻咖啡造成的。」雨刷器规律摆动，
刮出短暂的清晰视野。红灯时他忽然开口：“并购方老板离过三次婚。
”雨声淹过半句叹息：“每次都在收购前转移资产。”我攥紧安全带，皮质表面有雪松香气。
婆婆又来电话，**在车厢里尖锐回荡。他调低音量轻声说：“可以选择不接的。
”小区门口，保安老陈笑着递来伞：“沈工刚进去呢。”程远点头告辞时，
雨幕隔开他的欲言又止。进门看见沈浩干燥的皮鞋端放在玄关。“送完小雨突然放晴了。
”他笑着晃悠车钥匙，“真是好运。”厨房水槽里扔着沾满咖啡渍的衬衫，不是早晨那件。
婆婆电话追来：“到哪了？龙虾快蒸过头了。”沈浩自然地将手搭在我肩上：“马上出发，
她在换衣服。”指尖温度透过衣料烙在皮肤上。衣柜镜中映出他还在微笑的脸，
和领口新的口红印。「玫红色，像凝固的血。」车驶出地库时，看见程远站在便利店雨棚下。
他捧着咖啡纸杯，抬头望着我们小区的窗户。沈浩突然加速，污水溅湿了他的裤脚。
后视镜里，他久久望着车尾灯没有离开。婆婆家窗户亮着温暖的黄光，窗棂上贴着喜字剪纸。
「五年前我们亲手贴的。」沈浩忽然握住我的手，掌心潮湿：“爸妈问起并购案，
就说很顺利。”婚戒硌在指间，冰凉如铁。电梯镜面映出他衣领内侧，
那抹玫红像无声的嘲笑。门开的瞬间，他忽然低头吻我额头。
婆婆的笑声传来：“看这小两口甜的！”龙虾热气模糊了所有人的表情。
公公举杯时说：“当年你们也是这么般配。”沈浩笑着给我夹菜，虾肉落在骨碟里，
像某种隐喻。手机在桌面震动，程远发来审计报告预览。
红色标注一行字：“发现秘密关联交易。”沈浩瞥见屏幕，突然打翻酒杯。
红酒渍在桌布上蔓延，像婚礼那天的意外。「而这次，没有人笑着说没关系。」
程远的下条消息随之抵达：“需要时，我始终在这里。”窗外又开始下雨，
雨滴顺着喜字剪纸蜿蜒流淌。婆婆高兴地展示新相册，第一页是我们婚礼照片。
沈浩笑着搂我入镜，指尖在背后攥紧我衣料。闪光灯亮起时，他低声说：“笑好看点。
”镜头定格我僵硬的嘴角，和他完美的温柔假面。手机在口袋持续震动，
程远发来最后条消息：“雨很大，记得关窗。”婆婆突然指着窗外：“那辆车停了好久哦。
”雨幕中，熟悉的车影静静亮着尾灯，像守候的星。沈浩用力拉上窗帘：“肯定是邻居家的。
”他转身时，手机从口袋滑落。屏幕朝上亮起小雨的消息：“沈老师，明天还健身吗？
”背景是他们相拥的健身房**，日期是今天下午。「暴雨他说送她回家的时间。」
龙虾突然变得难以下咽，卡在喉间如同硬核。程远又发来天气预报截图，
台风预警覆盖整个城市。婆婆高兴地切蛋糕时，我咬到未拆的透明托座。
碎裂声淹没在欢声笑语里，像某种东西彻底破碎。返程时雨更大了，
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浪。沈浩忽然说：“程远挺关心你嘛。”雨刷器刮出片刻清晰，
映出他探究的侧脸。我摇下车窗，让雨点打湿他的西装外套。“就像你关心小雨那样。
”声音被风吹散大半。他急刹车停在路边，雨水在车窗上纵横交错。
车载电台自动播放《雨中的旋律》，钢琴键敲击寂静。手机亮起程远的消息：“注意平安。
”定位显示他就在三百米后的路口，雨幕中亮着双闪。沈浩突然倾身过来，
衣领上的口红印擦过我脸颊。「冰凉的，像死去的蝶。」2雨刮器以最大频率摆动，
仍刮不尽倾泻而下的雨水。沈浩的手还撑在副驾驶椅背上，那抹玫红正对着我的视线。
「像命案现场的标记。」他忽然轻笑：“你吃醋了？”车载电台自动切换频道，
播音员正报道台风路径。“预计今晚十点登陆本市...”程远的双闪灯在后方规律闪烁，
如同某种摩斯密码。我推开沈浩的手，按下车窗按钮。暴雨瞬间灌入车内，
打湿他昂贵的西装。“你疯了？”他急忙关窗，香水味被雨水冲成酸涩的气味。
手机在杯架里震动，婆婆发来消息：“浩浩外套落下了，明天送来？”附件照片里，
那件西装内衬绣着“SWEETXIAOYU”。「连刺绣都早有准备。」沈浩突然加速，
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墙高的污水。后视镜里，程远的车紧急转向避开泼溅，双闪依然稳定亮着。
“离他远点。”沈浩声音混着雨声，“程远上个项目逼得合作方跳楼。
”雨刷器刮出片刻清晰，前方塌方路障赫然出现。急刹车时，安全带勒进锁骨，
像命运的绞索。手机亮起程远的来电，屏幕在黑暗中持续闪烁。沈浩伸手要按拒接，
我抢先戴上蓝牙耳机。“前方隧道积水，请立即调头。”程远的声音混着电流声，
“我知道备用路线。”背景传来导航重新规划的提示音。「他一直在实时追踪我的位置。」
沈浩冷笑：“演英雄救美？”隧道指示灯突然变红，积水漫过轮胎半轴。
程远的消息同时抵达：“trustme”英文单词缺了字母，像仓促间发出的求救。
雨水开始渗入车门缝隙，冰凉浸透脚踝。沈浩突然推门下车，蹚着水查看路况。
他的手机留在车上，屏幕亮起小雨的新消息：“台风天好可怕，沈老师能来陪我吗？
”背景是健身房落地窗，窗外正是我们所在的隧道口。「原来她一直知道我们在哪里。」
程远的声音从耳机传来：“后退五十米有分流岔路。”倒车镜里，
他的车灯打出三长一短的信号。「像童年时父亲教过的避险暗号。」沈浩拍打车窗吼着什么，
雨水将他浇得狼狈不堪。我忽然挂倒挡，按程远指示退向岔路口。轮胎碾过塌方碎石，
车身剧烈颠簸。沈浩追着车跑，西装裤管浸满泥水。岔路口暗处，程远打着手电筒示意方向。
光束划过他烫伤的手背，新绑的绷带已被雨水浸透。“跟我走。”他对着耳机说，
“前面是高地。”沈浩终于拉开车门挤进来，雨水泼湿整个驾驶台。
他抢过耳机怒吼：“程远**...”信号突然中断，隧道彻底停电。
黑暗中有水滴声从各处传来，像倒计时的钟。手机亮起最后百分之五电量，
程远发来定位共享。小红点在不远处稳定闪烁，标注着：“安全通道。”沈浩忽然安静下来，
擦燃打火机点烟。火光映出他衣领内侧，
那里用金线绣着新字母：“X.Y.”「连刺绣都升级了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