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妈住院了，你们赶紧过来接她回家养老。"
电话里小叔子林志强的声音理直气壮，仿佛在下达命令。
我捏着手机，看向正在客厅陪女儿写作业的老公林志华，冷笑一声："她不是说过'谁的孩子谁带'吗？你是她亲生的，当然该你来带。"
"嫂子，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。"林志强的声音立刻变得尖锐，"我妈养了大哥三十年，现在轮到你们报恩了。再说，大哥是长子，天经地义要养老。"
"报恩？"我被这两个字气笑了，"林志强，你的脸皮可真厚。当年你妈怎么说的，你忘了？"
三十年前的那个春节，我刚嫁进林家不到一年，怀着身孕在厨房忙活年夜饭。婆婆王桂花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叔子儿子，对我指手画脚。
"这菜切得太粗了，我家志强从小就挑食。"
"汤煮得太淡，志强媳妇怀孕需要营养。"
"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就跟你们过，别指望我带。谁的孩子谁带，这是规矩。"
当时我一个人承担着七口人的年夜饭，累得腰酸背痛，听到这话差点摔了锅铲。
林志华从外面喝酒回来，醉醺醺地倒在沙发上，任由我一个孕妇收拾残局。而小叔子两口子坐在客厅看春晚，王桂花殷勤地递水果削苹果。
那一刻我就明白了，在这个家里，我永远是外人。
"嫂子，过去的事就别提了。"林志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，"现在我妈病了，医院说要人陪护，我们夫妻俩都要上班，实在没时间。你是全职太太，正好有空。"
"我凭什么有空？"我的声音逐渐冰冷，"我女儿要上学，我要接送。家里的家务要做，老公的饭要做。哪里空了？"
"那些都是小事，我妈的病情更重要。"林志强完全不把我的话当回事，"再说，志华是长子，养老本来就是他的责任。你作为大儿媳，难道还想推脱？"
我看了一眼林志华，他正皱着眉头看向我，眼中有着熟悉的为难。这个男人，三十年来从未在我和他母亲之间明确站过队。
"志华，你来说。"我把手机递给他。
林志华接过电话，语气温和："志强，妈的情况我知道了。但是你说得对，谁的孩子谁带。妈生了我们两个儿子，应该一起承担责任才对。"
"哥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"林志强的声音明显慌了，"我只是一个普通工人，哪有条件照顾老人？你们住大房子，开好车，生活条件这么好，不是更适合养老吗？"
"那三十年前妈说'谁的孩子谁带'的时候，怎么没考虑过条件问题？"我抢过手机，声音冷得像冰，"当年我们条件更差，一个月工资五百块，还要养孩子，妈怎么就能说得出那种话？"
"你..."林志强哑口无言。
"现在我把话放在这里。"我深吸一口气，三十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，"王桂花当年怎么对我的，我全记着。她要养老可以，但别指望我伺候她一天。她不是说谁的孩子谁带吗？那就让她的宝贝小儿子带去。"
挂断电话后，客厅里陷入了死寂。
女儿林晓雯抬起头，怯生生地问："妈妈，奶奶生病了吗？"
"嗯。"我揉了揉她的脑袋，"不过不用担心，小叔叔会照顾好奶奶的。"
林志华叹了口气："慧芳，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。不管怎么说，她是我妈。"
"你想去就去。"我转身往楼上走，"但我不会踏进医院一步。三十年了，林志华，我已经仁至义尽了。"
上楼后，我坐在梳妆台前，看着镜子里五十岁的自己。岁月在脸上留下了痕迹，但眼神依然清亮。
这三十年来，我一直在等一个道歉，等王桂花承认她的偏心和苛刻。但她从来没有，甚至觉得理所当然。
现在她老了，病了，需要人照顾了。凭什么？
凭什么我要原谅她？凭什么我要放下三十年的委屈去伺候她？
手机响了，是我妈打来的。
"慧芳啊，听说你婆婆生病了？"
"妈，你怎么知道的？"
"志强给我打电话了，说你不愿意照顾老人，让我劝劝你。"妈妈的声音有些为难，"孩子，虽然你婆婆以前确实有些偏心，但现在人老了病了，作为儿媳..."
"妈！"我打断了她的话，"当年王桂花怎么对我的，你都忘了吗？我坐月子的时候，她天天跑去照顾林志强媳妇，说我一个人在家正好清静。我女儿发高烧的时候，她说不关她的事，让我自己想办法。现在她老了，凭什么要我照顾？"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，妈妈才轻声说："慧芳，我知道你委屈。但是..."
"没有但是。"我的语气坚决，"妈，你别劝我了。这件事我心意已决。她不是最疼小儿子吗？那就让小儿子养老去吧。"
挂断电话后，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。三十年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，每一幕都那么清晰，每一幕都那么刺痛。
楼下传来林志华的脚步声，他推门进来，脸色凝重。
"慧芳，我刚才想了想，你说得对。"他在床边坐下，"这么多年来，确实是你受委屈了。妈的养老问题，我会和志强商量着来，不会全压在你身上。"
我睁开眼睛看着他："林志华，你这话说晚了三十年。"
话音刚落，电话又响了。这次是王桂花亲自打来的。
"慧芳，我听志强说你不愿意照顾我？"王桂花的声音虽然虚弱，但依然带着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，"我是你婆婆，你照顾我是应该的。"
我深吸一口气，拿起电话："王桂花，你还记得当年对我说过的话吗？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