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，一条消息弹了出来。
“兄弟，救命啊！”
发信人是陈默，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。毕业后我们进了同一家公司，虽然在不同部门，但依然保持着铁哥们的关系。
“怎么了？”我懒洋洋地回复。
“我喜欢上一个女孩，快疯了，可她对我爱答不理的。你追女生有一套，教教我呗？”
我挑眉。陈默这小子向来是女生倒追的对象，高挑英俊，家境优渥，从来都是情场得意的主儿，什么时候需要向我请教追女生了？
“你逗我呢？陈大公子还需要追女生？”
“这次不一样，我是真心的。她太特别了，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...就完了，你懂吗？”
我嗤笑一声，打字回复：“不懂，没体验过一见钟情。”
“求你了，晚上请你吃饭，当面请教。我真的没辙了。”
看他语气确实焦急，我起了几分好奇。能让陈默如此神魂颠倒的姑娘，得是何方神圣？
“行吧，老地方见。”
傍晚时分，我和陈默坐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川菜馆。他一脸憔悴，眼下的乌青明显，看来这几天确实没睡好。
“至于吗？”我给他倒了杯啤酒，“什么样的天仙把你折磨成这样？”
陈默灌了口酒，眼神飘忽：“她不是那种惊艳的美，但就是...就是说不出的特别。笑起来眼睛弯弯的，有个小梨涡。说话声音轻轻的，但特别有主见。最重要的是，她懂我，真的懂我在想什么。”
我听着他的描述，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。这描述怎么有点耳熟？
“你在哪认识的？”
“上周去图书馆查资料，她坐在我对面。我不小心碰掉了她的书，帮她捡起来的时候，看到了她的名字——苏雨晴。真好听，对吧？”
我的酒杯差点脱手。
苏雨晴。
这三个字像一记重拳，狠狠砸在我的心口上。我高中时代偷偷喜欢了三年的女孩，大学时追了四年未果的白月光。那个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，右颊有个浅浅梨涡的姑娘。
“怎么了？你认识？”陈默注意到我的异常。
我迅速掩饰内心的震动，强装镇定：“不认识，就是觉得名字挺好听。你继续。”
内心早已翻江倒海。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？同一个名字，同样的特征...但苏雨晴毕业后不是去北京了吗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
陈默还在滔滔不绝：“我就要到了她的微信，但聊天总是我发一大堆，她回几个字。约她出去，十次能拒绝八次。剩下的两次还都是集体活动。我是真没办法了...”
我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挚友。如果是别的女孩，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帮他出谋划策。但那是苏雨晴啊，我曾经放在心尖上那么多年的人。
“要不...换个人喜欢？”我试探着说，“听你说的这么难追，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。”
陈默猛地摇头：“不行，我认定她了。这辈子非她不可。”
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。曾几何时，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——非苏雨晴不可。然而现实给了我沉重的打击，让我明白一厢情愿是多么可笑。
“兄弟，你得帮我。”陈默抓住我的手臂，眼神恳切，“我知道你高中大学时追女生从没失手过，传授点经验吧。”
我苦笑。他哪里知道，我唯一的败绩就是苏雨晴。那些所谓的“成功案例”，不过是逢场作戏，没有一次动过真心。
而唯一真心喜欢的人，却从未属于过我。
“你真的这么喜欢她？”我轻声问。
“我可以为她去死。”陈默毫不犹豫地说。
我沉默了。看着好友眼中前所未有的认真，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对苏雨晴或许早已不是爱情，只是一种执念。而陈默是真心实意的。
何况，即使我阻止，他们该发展还是会发展。不如成全最好的兄弟，至少还能保留一点尊严。
“好吧，我帮你。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。
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：“真的？太感谢了！你说，我该怎么做？”
我深吸一口气，将心中那点不甘压下去，开始倾囊相授：
“首先，别整天发信息骚扰她。苏...这种性格的女生不喜欢太黏人的。你隔个两三天找她一次，每次聊天别超过半小时，找个借口结束对话，让她意犹未尽。”
“其次，投其所好。她喜欢什么？讨厌什么？从朋友圈和聊天中观察，然后'不经意'地展示你们有共同爱好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，别一味讨好。要有自己的立场和态度，这种独立的女生反而欣赏有主见的男生...”
我一条条说着，每一条都源自对苏雨晴的了解。那些年我摸清了她所有的喜好和习惯，却始终没能让她喜欢上我。
陈默认真地记着笔记，时不时提问：“那约会呢？怎么约她才会答应？”
“找她擅长领域的活动邀请她。比如她喜欢艺术，就请她去看画展，然后谦虚地请她讲解。这样既显示你用心，又给她展示的机会，满足小小的虚荣心。”
我说着说着，仿佛回到了那些年苦心追求苏雨晴的时光。不同的是，这次我在教别人如何追到她。
真是讽刺至极。
接下来的一个月，陈默严格按照我的指导行动。每天向我汇报进展，请教下一步该怎么做。
“今天聊了二十分钟，我按你说的主动结束对话了！”
“她发朋友圈说想看新上映的那部文艺片，我买了两张票邀请她，她答应了！”
“今天约会超级成功！她居然主动约我下次一起去听音乐会！”
陈默的喜悦溢于言表，而我内心的酸楚与日俱增。每次听到他们的进展，都像有针在心上扎。但我还是强颜欢笑，为他出谋划策。
我告诉自己：林深，你已经放下了。这不正是证明你真正释怀的机会吗？
直到那天，陈默兴奋地打来电话：“兄弟！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了！太感谢你了！明天我请客，必须赏脸啊！”
我握着手机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恭喜啊...在哪里？”
“就咱们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馆，VIP包厢。晚上七点，一定要来！”
挂掉电话，我瘫在沙发上，久久不能动弹。心里空落落的，像被挖走了一块。
那天晚上，我失眠了。脑海里全是高中时的画面：苏雨晴在操场上跑步的马尾辫，在图书馆窗边看书的侧脸，毕业时她对我说的那句“林深，你很好，但我们不适合”。
也许我早该明白，有些人注定不属于你，无论你多么努力。
第二天晚上，我特意穿了件新衬衫，收拾得利利索索。即使内心溃不成军，表面也要体面一点。这是我最后的尊严。
私房菜馆的VIP包厢在走廊最尽头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推开门。
包厢里只有陈默一人，正低头看手机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“来了？”他抬头，起身迎过来，“今天一定要好好感谢你，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。”
我勉强笑笑：“说得太夸张了。她呢？”
“去洗手间了，马上回来。”陈默给我倒茶，神秘兮兮地说，“等会儿见到她，你一定会惊讶的。”
我已经知道是谁了，当然不会惊讶。我心想。
正当我准备接过茶杯时，包厢的门被推开了。
我抬头望去，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。
走进来的女孩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，头发松松地挽起，露出白皙的脖颈。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，右颊那个梨涡若隐若现。
真的是她。苏雨晴。
多年不见，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，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初。
她也看见了我，笑容顿时僵在脸上。显然，我的出现同样出乎她的意料。
“雨晴，来，给你介绍一下。”陈默浑然不觉气氛的异常，热情地拉着苏雨晴的手，“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好兄弟，林深！我的军师！没有他，我可能都追不到你呢！”
苏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，她看看陈默，又看看我，眼神闪烁。
我努力维持着表情的自然，伸出手：“你好，我是林深。”
她犹豫了一下，轻轻握了握我的指尖：“苏雨晴。”
她的手很凉，就像那年毕业晚会后，我鼓起勇气牵她时一样凉。
“都坐都坐！”陈默忙着张罗，“雨晴，你不知道，林深可神了！他教我的那些招数，一用一个准！比如你喜欢的那个画展，就是他建议我带你去的那什么投其所好？”
我如坐针毡，不敢看苏雨晴的眼睛。
“还有啊，他告诉我不要天天发信息烦你，要若即若离，保持神秘感。果然，我照做之后，你反而主动找我了！”
陈默每多说一句，苏雨晴的脸色就白一分。她终于看向我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...失望？
我低下头，盯着桌上的花纹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“最绝的是，林深还教我，约会要选你擅长的领域，然后谦虚地请教你，满足你的虚荣心。真是心理学大师啊！”陈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，根本没注意到气氛已经降至冰点。
“别说了。”苏雨晴突然出声，声音冷得像冰。
陈默终于察觉到不对劲，愣愣地看着她：“怎么了？”
她站起身，目光直视着我：“所以，那些'巧合'，那些'投缘'，那些'默契'，全都是你设计的攻略？”
我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“回答我，林深。”苏雨晴的声音微微颤抖。
“雨晴，你怎么了？”陈默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们，“你们...认识？”
苏雨晴冷笑一声：“何止认识。你的这位'军师'，从高中追我到大学，追了七年都没成功。现在倒是有本事教别人怎么追到我了。”
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陈默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，最后定格在一种被背叛的痛楚上。他看看我，又看看苏雨晴，终于明白了什么。
“林深，你早就知道是她？”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。
我闭上眼，点了点头。
“为什么不说？”
为什么？我也问自己。是因为想证明自己已经放下了？是因为想看自己未完成的梦想被最好的兄弟实现？还是因为...那点可怜的不甘心？
“对不起。”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。
苏雨晴拿起包，冷冷地看着陈默：“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。在你弄清楚你朋友的目的之前，不要再联系我了。”
她转身离开，没有再看我一眼。
包厢门轻轻合上，留下我和陈默相对无言。
漫长的沉默后，陈默终于开口，声音里满是失望：“我把你当最好的兄弟，什么都告诉你，你却这样玩我？很有意思吗？看我像个傻子一样汇报进展，你是不是在背后嘲笑我？”
“我没有...”我艰难地说，“我只是想帮你...”
“帮我？”陈默猛地站起来，椅子向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“你是帮你自己吧？追不到的人，就让兄弟帮你追到手，好歹能近距离看看？或者你就是想证明，你不是没本事追到她，只是当年没用对方法？”
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。
“不是这样的...我一开始不知道是她...后来，后来是看你那么认真...”
“够了！”陈默打断我，“林深，我从没想过你会是这种人。我们之间的友情，到此为止。”
他扔下这句话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。
我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包厢里，看着满桌未动的菜肴，突然笑出了声。
笑着笑着，眼泪就流了下来。
我帮情敌追到了我的白月光。
多么讽刺。
而我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，和那本就从未属于过我的爱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