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蜜共生

第二天，桑恬提前十五分钟到达"甜夏"，推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店内空无一人，只有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原木色桌椅上，将整个空间染成温暖的蜜糖色。

"有人吗？"

她轻声问道。

后厨传来一阵器皿碰撞声，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。季扬掀开布帘走出来，额前的碎发沾着水珠，米黄色的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。

"你来得正好。"

季扬眼睛亮晶晶的，像是藏着星星，

"我刚烤好一批玛德琳，需要专业人士的评价。"

桑恬跟着他走进后厨，瞬间被扑面而来的香气包围——黄油焦糖化后的浓郁，柠檬皮屑的清新，还有刚出炉蛋糕特有的温暖气息。操作台上，一排排贝壳形状的小蛋糕金黄饱满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。

"尝尝。"

季扬用夹子取了一个放在小碟子里递给她。

"小心烫。"

桑恬接过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，温度比刚出炉的玛德琳还要灼人。她假装没注意到，低头咬了一口，外脆内软的口感让她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。

"柠檬香气很足，但黄油味道可以再突出一些。"

她专业地评价道。

"烤制时间很完美，边缘的焦糖化程度恰到好处。"

季扬突然凑近，桑恬呼吸一滞。他伸手轻轻擦过她的嘴角：

"这里，沾了一点。"

他的拇指在她唇边停留了半秒才移开，桑恬感觉被触碰的皮肤像被火星溅到般发烫。她急忙低头翻出笔记本：

"我们...开始采访吧？"

"好啊。"

季扬靠在操作台边，随手拿起一个玛德琳把玩。

"想问什么？"

"首先，为什么选择开甜品店？"

季扬的眼神飘向远处：

"因为甜味是最诚实的味道。人在难过时会本能地渴望甜食，而能让别人在低落时感到一丝安慰，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。"

这个回答出乎桑恬的意料。她原以为会听到关于梦想或热忱的标准答案，没想到却是如此实在的理由。

"你看起来不像是个感性的人。"

她脱口而出。

季扬笑了："那你觉得我像什么？"

"像..."

桑恬打量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。

"像数学系高材生，或者程序员。"

"金融分析，曾经是。"季扬耸耸肩，"后来发现数字没有温度，但烤箱有。"

采访进行得比预想顺利。季扬说话时习惯性用手指轻敲桌面，节奏稳定如同心跳。桑恬发现他对食材有着近乎偏执的要求——只选用特定农场的有机鸡蛋，香草荚必须马达加斯加产，甚至砂糖都坚持用未精制的原糖。

"这样成本不会太高吗？"

桑恬忍不住问。

"味道不会说谎。而且旁边就是高档小区，价格高一点客户还是承担的起的。"

季扬从冰箱取出一盒草莓。

"尝尝这个。"

桑恬拿起一颗，鲜红的果实饱满多汁，咬下去的瞬间，甜中带酸的汁水在口中迸发，浓郁得不像市面上的草莓。

"这...太夸张了。"

她没忍住又拿起一颗。

"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草莓。"

"朋友的小农场专门为我种植的。"

季扬眼中带着骄傲。

"没有农药，完全自然成熟。贵三倍的价格，但值得。"

桑恬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，突然听到前厅传来响动。

"季哥！我把你要的模具买回来了！"

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风风火火闯进来，看到桑恬后猛地刹住脚步。

"哎呀，有客人。"

"林小满，我的助手。"

季扬介绍道。

"这位是桑恬，《美食家》杂志的编辑。"

"我知道你！"

林小满兴奋地跳起来。

"我上次被季哥强制要求看有关于甜点的杂志，然后就看到你写的那篇《甜品的谎言》，超犀利的！我还刻意记下来你的名字！"

桑恬有些意外：

"那篇反响很一般，没什么人关注。"

"但季哥看了之后把店里三分之一的配方都改了！"

林小满脱口而出，被季扬一个眼神制止。

桑恬惊讶地看向季扬，后者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：

"那篇文章提到工业化生产对甜品本味的破坏，很有启发性。"

"所以'初恋'里的薄荷冻..."

"是对你文中'惊喜感'理论的实践。" 

季扬承认道。

"原本只打算做普通的树莓夹心。"

“那可太巧了…”

桑恬心跳突然加速，她没想到自己的文字真的能影响到别人，而且还是季扬这样有才华的甜品师。

采访持续到傍晚，桑恬几乎尝遍了店里所有招牌甜点。临走时，季扬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纸盒。

"新品试吃，明天能给我反馈吗？"

桑恬接过，沉甸甸的：

"这么多？"

"每样都装了一点。"季扬低头整理袖口，"包括还没命名的几款。"

林小满在一旁挤眉弄眼，被季扬用抹布轻轻砸中脑袋。

回到办公室，桑恬打开盒子，发现里面整齐排列着六种迷你甜点，每种旁边都附着手写卡片，详细标注了成分和灵感来源。最下面压着一张便条：

"期待你的专业意见。——季"

她拿起一块形似玫瑰的巧克力，咬开后里面是流动的荔枝酱心。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，桑恬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嘴角到眉梢都是上扬的。

"桑编辑，这么晚还在加班？"

刘主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
桑恬下意识合上盒子：

"在整理采访资料。"

刘主编走近，扫了眼桌上的甜点盒：

"就是这家？看起来挺普通的。"

"味道很特别。"

桑恬忍不住辩护。

"店主对食材的要求近乎苛刻，创意也很有个人风格。"

"独立小店能有什么好材料。"

刘主编不以为然地撇嘴。

"下周美食协会的晚宴记得参加，那才是真正的高端品味。"

等刘主编离开，桑恬重新打开盒子，发现最角落藏着一块心形饼干，上面用巧克力写着"S"。她拿起来端详，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——这显然不是随机分配的那一款。

手机震动，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「忘了问，你喜欢肉桂吗？明天想尝试一个新配方。——季」

桑恬咬着嘴唇回复：「喜欢，但不要放太多。」

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复：「收到。PS：S饼干是特别定制，仅此一块。」

桑恬把手机按在胸口，感觉那里像装了一只会跳舞的小鹿。窗外华灯初上，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斓色彩，却比不上她心中绽放的那片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