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深嘴角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，打破了玄关处的沉默。
姜黎递水过去的手没拿稳，玻璃杯在茶几上磕出轻响。
白深伸手扶住杯壁的同时，她的指尖正按在他手背上。两人同时缩回手，像被烫到一般。
“这里的画呢？”他指着空白墙面，语气自然得像在聊天气。
“还没画完。”
姜黎低头搅着杯子里的茉莉，花瓣缠上她的指尖，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”
白深没说话，起身走到画架旁。
上面散落着几张草稿，都是蓝风铃草的意象，有的长在矿道裂缝里，有的被孩童捏在掌心。他的目光在一张草稿上停住——角落用铅笔标着个极小的符号，像枚残缺的矿石，和他钱包里那半块二十年前的矿标惊人地相似。
“这里。”他伸手点了点草稿上的空白处，“应该有束光。”
姜黎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时，肩膀几乎相贴。
他说话时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，混着她杯子里的茉莉香，在狭小的空间里酿成某种让人心慌的甜。
她忽然想起电梯里他攥着她的手，想起黑暗中他沉稳的声音，耳尖瞬间烫得能煎鸡蛋。
“或许吧。”她往后退了半步，撞到身后的画架，颜料管滚落在地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白深弯腰去捡时，视线恰好落在她松垮的家居服领口
——锁骨处有颗淡粉色的小痣，像被画笔轻轻点上去的。他的动作顿了顿，指尖捏着颜料管的力度不自觉加重，直到管身微微变形才惊觉。
“谢谢。”姜黎抢过颜料管抱在怀里，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。窗外的夕阳彻底沉下去，暮色漫进客厅，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叠成模糊的一团。
白深看着她被暮色染成琥珀色的瞳孔，忽然伸手拂掉她发梢沾着的一点颜料。指腹擦过她的鬓角时，感觉到她睫毛簌簌抖着，像受惊的蝶。
“我该走了。”他收回手时，指尖还残留着她发梢的温度，喉结动了动，“下次……有时间可以看你补完那束光吗？”
姜黎点头时，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：“好。”
门关上的瞬间，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，怀里的颜料管硌着胸口，却抵不过心脏狂跳的力度。
而楼道里，白深站在电梯口，指尖反复摩挲着刚才碰过她鬓角的地方，那里仿佛还沾着她发间的茉莉香，混着松节油的气息，在晚风里酿成让他喉头发紧的心动。
电话响起。
“我的好闺闺，这么久没见了想不想我呀？”卢梓怡是姜黎从小到大的闺蜜，见证了她这些年走来的艰辛与不易，每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在一起。
还停留在刚刚的红吻里没反应过来，只是一味的揉搓着手里的水杯。
“黎黎？”
“啊？好啊”
“怎么了，这么心不在焉的，不舒服吗？那我现在来找你”
“啊不是不是，我这就去找你去”
————
卢梓怡把最后一块草莓蛋糕推到姜黎面前时，笔尖还在速写本上飞快滑动。
画纸上两个依偎的小人儿正站在画廊门口，男生撑着的伞明显偏向女生那边，伞沿垂落的水珠串成了爱心形状。
这是姜黎刚分享给她的故事，转眼之间，便被她画在了纸上，栩栩如生。
“说真的，你俩这进度都能开连载了。”卢梓怡咬着叉子，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，“电梯惊魂、雨夜送归、家居服之约……下一步是不是该按头亲亲了？”
姜黎戳着蛋糕上的奶油花，耳尖泛起的红比草莓酱还深。
“别胡说。”她含糊着辩解，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白深拂掉她发梢颜料的瞬间——指腹的温度，睫毛的震颤，还有暮色里他那双像浸了雪松的眼睛。
“我可没胡说。”卢梓怡把速写本转过来给她看，特意圈出女生小人儿头顶冒着的粉色泡泡，“他来拿外套时，你心跳快得能打鼓——这不是喜欢是什么？”
瓷勺碰到碗底发出轻响。姜黎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橘色的云，忽然轻声说：“他看那幅《光》的时候，眼神很不一样。”
“怎么个不一样？”卢梓怡立刻支起耳朵，活像等待投喂的小仓鼠。
“像是……在看很重要的东西。”
姜黎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，那里还留着画架压出的浅痕，“他知道蓝风铃草，知道矿山……甚至知道我都快忘了的细节。”
“这不就是天定的缘分吗！”卢梓怡拍着桌子，漫画式的夸张语气里满是兴奋，“你想啊，二十年前的线索，二十年后的重逢，还偏偏是在你画的《光》面前——这剧本我能给你画成催泪神作！”
姜黎被她逗笑，眼角的愁绪散了些。“可我总觉得……”她顿了顿，指尖蜷缩起来，“他接近我好像不只是因为那些画。”
“管他呢！”卢梓怡抢过她手里的勺子，在速写本背面画了个大大的箭头，一头指着“白深”，一头连着“姜黎”，中间写满了“喜欢”“心动”“锁死”
“你刚才自己都说了，看到他会心慌，想起他会脸红——这玩意儿骗不了人。”
暖黄的灯光漫过餐桌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。
姜黎看着那页画满粉色泡泡的速写，忽然想起白深留在她手机里的星芒符号，想起他说“下次看你补完那束光”时的语气，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地乱撞。
“可能……有一点吧。”她终于小声承认，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，“一点点而已。”
卢梓怡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，举着速写本原地转圈：“我就知道！看吧看吧！磕到真的了！”她忽然停在姜黎面前，眼神亮晶晶的，“下周我漫画签售会在画廊举行，你带他来呗？就说是朋友聚会，我帮你探探他的底！”
姜黎望着好友兴奋的脸，又想起白深离开时那句“下次有时间吗”，指尖在手机壳上轻轻敲了敲——那上面是卢梓怡特意给她画的蓝风铃草图案。
“再说吧。”她嘴上这么说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，像被春风拂过的风铃草，悄悄绽开了一点嫩黄的花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