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萧灵毓。
她走到跪下请安的几人身前,皱眉道:“发生何事了?”
“回公主殿下的话。”教养先生直直指着沈云彦,“宋公子打碎了皇上赐下的粉瓷盏,奴才正要带他去慎刑司受罚呢。”
慎刑司是大梁主管刑讯的地方,凡是犯了错的宫人,都要带进去受罚。
萧灵毓虽未亲身去过,但也听过里面的嬷娘手段酷烈。
宋君彦那种清瘦的男子若进去,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吧。
想到那个神似沈云彦的男子要被嬷娘拷打,萧灵毓没来由的心软了下来。
“一个杯盏罢了,若他刚入宫就因此事而受罚,只怕姜将军那里也说不过去。”
顾清越闻言,袖下的手忍不住狠狠攥紧了。
没想到一向秉公执法的萧灵毓竟会为那个男人求情!
但他脸上神色未动,笑着扶起沈云彦,柔柔道。
“弟弟吓着了吧,日后可得多加小心。”
沈云彦顺势站起,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萧灵毓。
他与萧灵毓两世夫妻,深知萧灵毓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,不知今日为何会开口免去了他的责罚。
一时间,沈云彦有点心乱如麻。
不巧萧灵毓正好也看向他,四目相对时,不由自主地愣住了——
这个眼神,真的好像沈云彦!“你——”
萧灵毓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,却见沈云彦先她一步移开了视线,跪下请罪道。
“草民愚钝,不堪调教,辜负殿下和兄长的好意了。”
萧灵毓被他这么一打岔,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。
她垂眸深深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,隐忍地收回了视线。
“无妨。”
顾清越却一眼瞧见了她眼里深藏在隐忍之下的情绪,猜到萧灵毓必是把对沈云彦的思念移情到这个宋君彦身上了,不由得暗暗心惊。
不......她绝不会把萧灵毓拱手让人。
如果宫里不行,还有宫外呢!
打定主意,顾清越轻移莲步走到萧灵毓跟前,娇笑道。
“灵毓姐姐,听闻三日后长乐街上回办灯会呢,可否带清越去见识一番?”
萧灵毓正待答应,眼角却瞥到一旁静静听着的沈云彦,顿了一下。
顾清越见状,便挽起沈云彦的手:“弟弟少来京中,不如一起去看看?”
“自当陪兄长同去。”
......
三日后。
沈云彦坐在马车里,缓缓驶出长长的宫道,前往长乐街而去。
因着看灯会的百姓特别多,长乐街主道被堵得水泄不通,马车便往一条小巷子里去,转到了一条支道上。
沈云彦无意中掀起车帘,破败的沈府大门蓦然撞入眼帘!
两世的回忆瞬间如潮水般袭来,剧痛从心底蔓延开,随即席卷全身。
“阿爹,阿娘,兄长......”
怕被车夫听到,沈云彦只能死死捂着嘴巴,将喉间的哭声无声地堵了回去。
不过两月,沈府就已经布满蛛网,破败不堪。
马车渐渐往前走,逐渐把沈府甩在了夜色里。
沈云彦将嘴唇都咬出血,直到看不到沈府的影子,方才松开攥紧的手,将车帘放了下来。
不多时,便行到了长乐街上。
萧灵毓扶着顾清越走下马车,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后面的男子身上。
满街挂满了灯,照得有如白日。
因此萧灵毓一眼就看到了沈云彦红肿的眼圈,呼吸一滞,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,传来一阵绵密的痛。
曾几何时,沈云彦也是用这样的眼神,伤心地质问她——
“在你眼里,我到底算什么人?”
余音仿若还在耳边回响,只是斯人已不在了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