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小满正晕乎乎地跟骨子里的嗜血渴望较劲，胳膊突然被人狠狠戳了一下。
“小满！醒醒！”林薇薇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点急慌慌的气音，“沈教授提问呢！叫你呢，快站起来！”
许小满猛地回神，像被按了启动键的木偶，僵硬地抬起头。
视线刚对上讲台，沈墨行正看着她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，说不上严厉，却让她莫名发慌。
更要命的是，他不知何时迈开步子，正从讲台后走下来，一步一步，沉稳地靠近。
随着他的走近，那股清冽又醇厚的血香像被风吹散的雾气，愈发浓郁地漫过来，钻进鼻腔，顺着喉咙往下沉，一路勾到胃里最空的地方。
许小满的尖牙不受控制地隐隐发胀，她赶紧压了回去，指尖都在微微发颤。
她手忙脚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，膝盖撞到桌腿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，引得周围几道目光扫过来。
她脸颊瞬间烧起来，手指绞着衣角，一方面是社恐发作，另一方面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眼底的渴望，暴露了身份。
“许小满同学？”沈墨行在她课桌旁站定，声音比刚才更近了些，听不出情绪，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，“上课不要不专心。”
许小满的头垂得更低，下巴快抵到胸口：“抱歉……我……”
她昨晚根本没找到能喝的血，饿了整整一夜，现在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，别说听课，连维持清醒都费劲儿。
“知道我刚才问的什么吗？”他又问，语气依旧平稳。
许小满咬着唇，喉咙发紧，只能老实摇头，声音细若蚊吟：“抱歉老师，我……不知道。”
林薇薇在旁边急得要命，偷偷翻着课本，手指在书页上飞快地划来划去，可沈墨行刚才讲的内容太偏理论，她脑子里也是一团乱，根本想不起来那个问题，只能暗暗给许小满使眼色，一脸无奈。
沈墨行似乎并不意外，微微颔首，重复道：“我刚才问的是，柏拉图在《理想国》中提出的‘洞穴隐喻’，与近代生物伦理中‘基因编辑技术的知情权边界’，在哲学逻辑上有何共通性？”
这个问题一出来，许小满彻底懵了。
柏拉图？基因编辑？
她满脑子都是“好饿”“血好香”“他就站在旁边，她真的要忍不住扑上去了。”
哪还听得进讲课？她站在原地，手指冰凉，吸血鬼本就体温低，加上长时间未进食，指尖更是冷得像冰。
周围静悄悄的，连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停了。
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，社恐的窒息感和饥饿的眩晕感混在一起，让她眼前又开始发黑。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，“不知道。”
眼角的余光瞥见林薇薇急得直皱眉，嘴唇动了动，却什么也没说，显然，她也不会。
许小满只能咬着下唇，任由沉默在空气里蔓延，只觉得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血香，此刻竟变得有些灼人起来。
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：要是能偷偷喝一小口……哪怕就一滴……
她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只剩下无措和窘迫。
沈墨行的目光在许小满紧绷的侧脸上停了几秒，没再多说什么，只是平静地开口：“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
“……好的。”许小满的声音细若蚊吟，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声盖过去。
她僵硬地坐下，膝盖还在微微发颤，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。
一半是吓的，一半是被那近在咫尺的血香熏的。
沈墨行转身走回讲台，继续讲课，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。
可许小满彻底坐不住了，满脑子都是“去办公室”这四个字。
旁边的林薇薇用课本挡着脸，偷偷凑过来，眼睛亮晶晶的，用气音说：“加油啊小满！能跟沈教授单独相处，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！”
许小满扯了扯嘴角，没力气回应。
这哪是福利，分明是酷刑。
坐在另一边的张琪也看过来，压低声音安抚：“别紧张，沈教授看着严，其实没听说过为难学生。估计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，你好好说就行。”
许小满点点头，心里却半点底都没有。
她怕的哪是为难，是怕自己在他面前露馅。
一个对着教授的血香馋到发晕的吸血鬼学生，说出去怕是会被直接送去实验室切片研究吧？
接下来的半节课，她听得比刚才更迷糊了。
沈墨行的声音依旧平稳悦耳。
她死死盯着课本上的字，假装认真，指尖却把书页捏出了几道褶皱。
直到下课铃响起，她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，瘫在椅子上，看着沈墨行收拾好讲义，转身走出教室，那股清冽的血香也随着他的背影慢慢淡去，留下满室若有若无的余味。
“走吧走吧，去吃饭了。”
林薇薇收拾着书包，拍了拍许小满的肩膀，“别想太多，快去快回呀。”
张琪也拎起包：“我们在食堂等你，给你打份热汤，看你脸色白的。”
许小满嗯了一声，看着她们走出教室，才慢吞吞地站起身，磨磨蹭蹭地往办公室的方向挪。
沈墨行的办公室不大，靠窗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桌，堆满了书籍和文件夹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水味，和他身上的气息很像。
许小满站在门口，手指捏着书包带，小声说了句“沈老师，我来了”。
沈墨行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，闻言抬眸：“进来吧，关门。”
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，那股清冽的血香又清晰起来，比在教室里更显浓郁。
许小满低着头走到书桌前。
“上课怎么不专心？”沈墨行放下文件，身体微微后靠，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她个子不高，也就一米六左右，站在书桌前显得格外小巧，一张小脸，眼睛又大又圆，此刻因为紧张，睫毛像受惊的蝶翼一样轻轻颤动，鼻尖小巧，嘴唇是自然的浅粉色，明明是犯了错的样子，却透着点笨拙的可爱。
许小满被他看得更紧张了，索性破罐子破摔，声音闷闷的：“我……我肚子饿，昨晚没怎么吃东西，今天早上也忘了吃。”
反正总不能说真实原因，饿肚子倒是没说谎。
沈墨行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停顿了两秒，没追问，只是淡淡道：“下次记得吃早饭，空腹上课容易注意力不集中。”
许小满愣了愣，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，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又赶紧低下头：“沈老师，您叫我来办公室，是还有别的事吗？”
“嗯。”沈墨行从桌上拿起课本，翻到某一页，“你这节课明显没跟上，回去把第三章的知识点抄两遍，下周我的课结束后交给我。”
许小满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脖子上。
衬衫领口敞开一点，能看到清晰的锁骨线条，皮肤白皙，底下似乎有淡青色的血管在轻轻跳动。那股诱人的血香就是从那里来的……
“听到了吗？”沈墨行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。
“哦哦！听到了！”许小满猛地回神，脸颊瞬间发烫，连忙点头，“我知道了老师，我会抄的。”
“嗯，”沈墨行颔首，“没别的事了，去吧。”
“好的，谢谢老师。”许小满如蒙大赦，转身快步往外走，手搭在门把手上时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赶紧去学校后门那家店，买碗热辣辣的鸭血粉丝汤，一定要多放鸭血！
许小满推开门，走廊里的风灌进领口，让她打了个哆嗦，也清醒了几分。
她快步往前走，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，屏幕还停留在宿舍群的界面。
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字：“薇薇、琪琪，你们不用等我啦，我去学校后面吃点东西再回宿舍～”
消息发出去没两秒，林薇薇就回了个“OK”的表情，后面跟着句：“是不是去吃那家鸭血粉丝汤？多加点辣！”
许小满看着屏幕弯了弯嘴角，手指在对话框里敲：“嗯嗯！”
她把手机塞回口袋，脚步轻快了些。
刚才在办公室里那点紧张和窘迫，好像被风一吹就散了，只剩下肚子里越来越清晰的饥饿感。
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她下意识地往阴影里躲了躲，加快脚步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。
得走快点，热汤和鸭血在等着她呢。
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因为降温，比平时冷清了不少。
许小满裹紧外套，快步走到那家熟悉的鸭血粉丝汤店门口，掀开门帘时，一股混着辣椒和骨汤的热气扑面而来。
店里果然没几个人，老板正坐在收银台后刷手机，见她进来，抬头笑了笑，语气熟稔得很：“哟，又是你啊小姑娘。”
许小满点点头，走到靠窗的小桌旁坐下，声音带着点被热气熏出来的软糯：“老板，一份鸭血粉丝汤。”
“知道知道，”老板放下手机，起身往厨房走，嗓门洪亮，“鸭血粉丝汤，多加辣，再给你多盛两勺鸭血，对吧？”
“嗯嗯！”许小满用力应着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这家店的老板记性好，她来第三次的时候就记住了她的口味。
要最辣的汤底，鸭血要多，粉丝少放。
对她来说，这是既能填饱肚子，又最不容易暴露身份的“安全选择”。
她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，搓了搓冰凉的手，看着窗外突然变天开始飘落的零星雨点。
等会儿喝上热汤，吸饱了鸭血，应该就不会再像早上那样晕乎乎的了。
一碗热汤下肚，许小满捂着肚子长长舒了口气。
胃里的灼痛感终于减轻了些，浑身也暖和过来，至少不像刚才那样饿得发飘。
可她自己清楚，动物血终究只能勉强安抚饥饿，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空落感还在，像没被填满的缺口，提醒着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。
她付了钱走出店门，冷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，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。
雨点不大，却密密麻麻的，打在身上有点凉。
许小满赶紧往旁边的屋檐下跑，还是被淋到了几缕，脖子后面沾了点湿意，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。
这里离学校还有段距离，没带伞的话，走回去肯定要淋湿。
她站在屋檐下，望着雨幕有点犯愁，正想着要不要冒雨冲回去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汽车鸣笛。
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，车窗降下，露出沈墨行戴着金丝眼镜的侧脸。
他看着她，声音透过雨幕传过来，清晰得很：“许小满。”
许小满吓了一跳，猛地转过身，看到车里的人时，眼睛都瞪圆了，惊讶地张了张嘴：“沈、沈老师？”
他怎么会在这里？
沈墨行把车停稳在路边，推开车门，手里拿着一把黑伞。
他绕到人行道上，伞面微微倾斜着挡住飘来的雨丝，走到许小满面前站定。
“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，这伞借你。”他把伞递过去，语气平淡。
许小满连忙双手接过来，手指触到伞柄的微凉，忙不迭地鞠躬：“谢谢您，沈老师。太麻烦您了！”
“不麻烦。”沈墨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看似随意，实则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降温天里，她穿得不算少，却依旧脸色苍白，嘴唇没什么血色，像是格外畏寒。
许小满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，抬手想把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拨到耳后。
就是这个动作，让沈墨行的视线顿了顿。
她手背刚才被雨淋湿的地方，皮肤泛着淡淡的白痕，不是普通水渍的湿痕，倒像是某种轻微的应激反应，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。
常人被雨淋到，绝不会是这样的痕迹。
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，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伞上：“早点回学校吧，路上小心。”
“嗯嗯！好的！谢谢沈教授！”
许小满用力点头，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，心里有点发慌，总觉得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一样。
她没再多想，撑开伞就想往学校走。
“等等。”沈墨行忽然开口。
许小满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他：“嗯？还有事吗？”
他看着她被伞沿遮住的半张脸，淡淡道：“伞不用急着还，下次上课带给我就行。”
“好、好的！”许小满应着，撑着伞快步走进雨里，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，像是在逃离什么。
沈墨行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，才转身回车里。
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，刚才那抹白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结合她似乎下意识对阳光的回避，还有课堂上那副几乎要晕厥的样子，看起来不像是犯困……一些原本零散的疑点，似乎开始慢慢串联起来。
抬头看了眼她刚刚走出的鸭血粉丝汤店，他发动汽车，后视镜里，那把黑色的伞正一点点远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