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后,我的外卖软件绑定了阴间。
每一个订单,都是来自死者的委托。
而第一个客户,就是被活埋的我自己。
手机震动时,我正骑着电驴穿梭在暴雨如注的街巷。屏幕上弹出的不是熟悉的美食平台,而是一个漆黑底色的诡异APP,图标是个裂开的白色面具。
「新订单,请及时接单。」
我下意识地想划掉,指尖却像被磁石吸住,鬼使神差地点了「接受」。
订单详情浮现出来。
「送达时间:一小时内。」
「配送物品:空纸箱一个。」
「收货地址:西郊乱葬岗,第三棵歪脖子槐树下。」
「客户备注:别忘了被活埋的滋味。——来自过去的你自己」
轰隆一声巨雷,在我头顶炸开。雨水顺着头盔缝隙灌进脖颈,冰冷刺骨,却远不及我此刻从脊椎升起的寒意。
我猛地刹车,电驴在湿滑的路面上甩出一个危险的弧度。周围的鸣笛和叫骂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我死死盯着那行备注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我的视网膜上。
过去的我自己……被活埋的滋味……
一年前的记忆,那些被我刻意尘封、以为是噩梦的画面,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我理智的堤坝。
泥土的腥味,沙石摩擦骨头的声音,还有我那被誉为「当代艺术天才」的未婚夫陈明,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,声音却像淬了毒的冰。
「苏然,别怪我。你的才华,太碍眼了。这幅《涅槃》,就当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吧。」
旁边,是我最好的闺蜜,也是我的表妹林薇薇。她曾是我生命里最温暖的光,此刻却拿着铁锹,一铲一铲地将混着雨水的泥土,拍在我逐渐失去知觉的脸上。
「表姐,别挣扎了,下了地府,记得保佑我和阿明,百年好合。」
窒息的痛苦,被背叛的绝望,以及泥土灌满口鼻的恐怖……我以为我会死,可当我再次睁眼,却回到了悲剧发生的一年之前。我不再是那个前途无量的青年画家苏然,而是一个为了生计奔波的外卖员,名字也变成了陌生的「李默」。
我曾以为这是上天给了我一次远离噩梦、重新开始的机会。我拼命工作,试图用汗水和疲惫麻痹自己,忘记苏然的一切。
直到这个诡异的订单出现。
它像一把钥匙,精准地**了我灵魂最深处的锁孔,将我所有的伪装和逃避,无情地撕碎。
这不是新生,是复仇的序曲。
我深吸一口气,雨水呛得我剧烈咳嗽。我调转车头,没有丝毫犹豫,朝着订单上的地址——我前世的埋骨之地,疾驰而去。
路边的五金店还亮着灯,我走进去,老板正打着瞌睡。
「老板,要个大点的纸箱。」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老板指了指角落,我挑了一个最大的,付了钱,将它牢牢绑在电驴后座。
雨越下越大,西郊的路泥泞不堪。电驴的轮子在泥地里打滑,我几次险些摔倒,却咬着牙,凭着那股滔天的恨意,硬是冲了上去。
乱葬岗阴气森森,风声穿过墓碑,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。我找到了那棵歪脖子槐树,树干上,一道陈年的闪电劈痕,像一道狰狞的伤疤。
我记得这里。一年前的那个雨夜,陈明就是把我拖到了这棵树下。
我解下纸箱,放在槐树根部,然后,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,伸出双手,开始疯狂地刨挖身前的泥土。
雨水和泥浆糊了我满脸,我的指甲在坚硬的石块上划破,鲜血混进泥里,可我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支撑着我。我要看,我要亲眼看看,我曾经的身体,是不是真的埋葬在这里。
挖了大概半米深,我的指尖触碰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。不是石头,也不是树根。
我扒开最后一点泥土,一件熟悉的、早已被泥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风衣,出现在眼前。
风衣之下,是一具早已腐烂的白骨。
那白骨的左手手腕上,戴着一串小叶紫檀手链,那是陈明送我的定情信物,他说,这代表「矢志不渝」。
真是天大的讽刺。
我跪在泥地里,雨水冲刷着我的脸,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滔天的恨意和委屈,在这一刻,尽数爆发。
我没有哭出声,只是死死地咬着牙,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。
陈明,林薇薇。
我回来了。
从地狱,爬回来了。
就在这时,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。我颤抖着手拿出来,屏幕上显示着订单已完成。
「订单已完成,获得奖励:记忆碎片x1」
下一秒,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,强行涌入我的脑海。
那是一个傍晚,我(苏然)正在画室里为即将到来的「天启」艺术大奖赛创作。陈明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,满脸宠溺。
「然然,累了吧?喝点牛奶,我加了蜂蜜,能安神。」
我笑着接过,一饮而尽。画面到此为止。
可这一次,我却「看」到了我当时没看到的一幕——在我喝下牛奶后,陈明转过身,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棕色药瓶,将里面的白色粉末,倒进了水槽。
是安眠药。
原来,他们的谋划从那么早就开始了。用药物慢慢摧毁我的精神,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迟钝、嗜睡,方便他们窃取我的画稿,甚至……最后杀死我。
我死死攥着手机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「陈明……」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。
突然,一阵熟悉的手机**响起,不是我这个外卖员用的破旧老人机,而是……我前世用的那首,陈明为我谱写的曲子。
**来自那堆白骨的风衣口袋里。
我心脏狂跳,伸手探进口袋,摸出了一部早已被泥水泡得不成样子的手机。我按下接听键,开了免提。
电话那头,传来了一个我刻骨铭心的声音。
是陈明。
他似乎是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,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得意。
「然然,你在哪?怎么不接电话?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你的那幅《涅槃》,入围『天启』大奖赛的决赛了!评委们都说,这幅画充满了生命力和对死亡的思考,简直是天才之作!我们……不,是你的名字,很快就要响彻整个艺术界了!」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无比温柔。
「然然,等拿了奖,我们就结婚,好不好?」
我握着那部冰冷的、属于死人的手机,听着这个男人用最深情的话,说着最残忍的谎言。
我的画,我的荣誉,我的人生……全都被他偷走了。
而他,甚至在我死后,还要假惺惺地拨打这个永远不会有人接听的电话,来上演他的深情戏码。是为了什么?为了自我感动?还是为了骗过某个看不见的「存在」?
我没有挂断,只是举着手机,对着那堆白骨,对着我自己前世的尸骸,一字一句,用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声音,立下了血誓。
「陈明,林薇薇……你们欠我的,我会连本带利,一点一点,全部讨回来。」
说完,我挂断了电话,将那部手机重新放回白骨的口袋。然后,我将那个空纸箱郑重地盖在了白骨之上。
这不只是一个纸箱。
这是我的棺椁,也是我为他们准备的第一份葬礼。
我站起身,擦掉脸上的泥水,跨上电驴。雨势渐小,远方的天际,乌云被撕开一道口子,透出惨白的光。
我拧动油门,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。
我的复仇,从这个雨夜正式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