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我出生在皖南江北一个名叫查庄的小山庄，庄子依偎在群山环绕之中，交通不便，
但山水相间莺莺翠翠，环境却是极美。庄子只有三十多户人家，却有陶、杨、夏三个姓氏。
从小我就很疑惑，我们隔壁的叫黄庄的一个庄子基本都姓黄，叫侯井的基本都姓侯。
唯独我们叫查庄，却连一个姓查的都没有。直到我七岁那年夏天的某个晚上，
一段故事撬开了这个小地方那尘封的历史……记得那晚月亮很好，
爷爷将一张竹床搬到门口的打谷场上。洗完澡的我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乘凉，
爷爷光着膀子坐在我旁边，拿着芭蕉扇替我赶着蚊子。
我不经意的就问了爷爷有关查庄没有查姓的困惑，爷爷吧唧的抽着竹根做的烟袋，
跟我讲述一段故事。原来查庄的确都姓查，没有他姓。庄子里有个叫查百万的，
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大的地主。查百万祖上也不知道在此地盘踞了多少年，
反正方圆十里农田、山地、鱼塘、茶山甚至是荒山几乎都是他家的私产，
周边十几个庄子的农户也基本都是他家的佃户。我们所在的查庄就是他们查家居住庄子，
有六十多户，将近四百号人，全是查氏宗亲。查百万作为嫡传子，会些拳脚，
为人性格豪爽霸道，在族中很有威望。当仁不让的当上了查氏族长，控制着整个查氏家业，
向来说一不二，无人敢捋其须发。清朝咸丰年间，外敌入侵，内部太平天国又闹造反，
大清朝开始了风雨飘摇的岁月。查庄这个地方地处偏僻，道路不通，倒也过得安逸。
查百万整天除了管理好族内事务外，就是斗鸡遛狗，趁那些佃户不在家钻钻漂亮小媳妇被窝。
时间一长搞得那些老婆有些姿色的佃户干活都把媳妇带在身边，
流言蜚语在这小地方传得香艳无比。查百万倒也不在乎，依然我行我素。
被戴了绿帽子的佃户只能回去打老婆，在他面前却是敢怒不敢言。隔壁黄庄有个叫黄光明的，
老夫妻两只有一个独子取名黄有财。这老黄家是附近少有的拥有两亩农田和三亩山地的富户，
查氏家族有人早就想将黄光明家这些田地给吞了。许是为了名声，查百万一直不同意这么做，
所以黄光明家日子比起那些佃户要过得富足得多。这一日，天蒙蒙亮黄有财就上山采茶。
采着采着脚下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给绊了一下，由于天还未大亮，
黄有财蹲下身子用手一扒拉，居然是一个人躺在茶树底下。
吓得黄有财倒在地上用脚蹬着往后退了好几步，嘴里不停叫唤，三魂吓掉两魂半。
等冷静下来，黄有财壮着胆子靠近那人，用手试了下那人的呼吸，发现这人还是活的。
这下黄有财才有了胆气，将人扒拉过来，脸上都是污垢，根本看不清。
上衣布纽扣已经掉了两颗，挺挺胸脯露出了一半。这时黄有财才意识到这是个女人，
他红着脸将这女子的上衣整理了好，思索半天还是将人背回了家中。
女子被带回来黄有财发现，原来这女子被毒蛇给咬了。
经过黄家人请来的大夫一番救治和喂食后算是活了过来，
女子经过梳洗换上黄有财母亲的旧衣服，居然是一位身材窈窕颇为漂亮的年轻姑娘。
据姑娘自曝了身世，原来她是江南那边逃命而来。他们村遭了土匪，整个村子财物被抢，
房子被烧，年轻女子被抓。她被土匪追到江边，不得已跳江，被一根木头带到江北，
在黄家的茶山实在饿得不行，晕了过去。说完叩头希望黄家能够收留，愿意为奴为婢，
只希望给口饭吃，能活命就行。黄家人本就心善，加上姑娘长得也漂亮，于是便收留了她。
姑娘叫江小梅，田上地下，家庭琐事都是一把好手。性格乐观讨喜，勤快机智。相处几个月，
黄有财和江小梅相互产生了情愫，黄家自是皆大欢喜。在长辈的操持下，两人便成了亲。
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。这日，黄光明老婆回娘家看望尚还健在的老母亲，
父子两都去田间农忙，留小梅一人在家料理家务。
本来要到傍晚才回家的黄有财突觉腹痛难忍，便回家准备喝点热茶止痛。
到家后喊了几声都不见小梅身影，家里大门还被栓了。黄有财敲了好一阵，
小梅才慌里慌张的打开门。黄有财十分疑惑，便问大白天在家栓门干啥？
小梅眼神闪烁的答道：「我洗完衣服，喂完鸡鸭没什么事做便睡了会，
一个女人在家睡觉有些害怕，便把门给栓了。你咋现在回来了？」黄有财为人本分，
但他不傻。小梅的表情他看在眼里，也没说话就在屋内搜索起来。
结果在夫妻俩的衣柜里将衣冠不整的查百万露出尴尬的微笑：「有财，
你说你干活干得好好的往回跑干嘛？这下多尴尬，嘿嘿。」黄有财虽老实，
但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龄，此刻完全忘记了腹痛。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小梅，
厉声喝道：「臭**！要不是我你早死在山上了，我们黄家供你吃供你住，有哪点对不起你？
一年不到你就在家里偷汉子，老子打死你！」说完一个箭步就冲过去，
一巴掌实实在在的呼在江小梅的脸上。江小梅整个人都被打翻在地，黄有财仍不解恨，
骑在她身上薅起头发，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的扇着。一旁的查百万整理着长衫，
本来还是一副笑嘻嘻的吊儿郎当模样，见黄有财没轻没重的打得江小梅嚎啕大哭。
立马沉下来脸来，一把将黄有财从江小梅身上拽开，大声喝道：「唉！差不多就行了，
还真要把人给打死啊？」面对一向霸道身材又高大的查百万，黄有财一直从内心惧怕。
但此刻他已经气血翻涌，失去了理智，指着查百万的鼻子就骂道：「姓查的！
你这个生儿子没**的畜生搞我老婆，老子今天跟你拼了！」
骂着就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就朝查百万扎了过去。这么多年来就只有查百万动手打人，
还从来没人主动对他动手。黄有财这下突然爆发让查百万措手不及防，
只能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住面门，于是黄有财一剪刀就扎在了他的胳膊上。扎中查百万后，
黄有财自己也愣住了，没来得及反应，只见查百万回手就是一拳打在黄有财的面门上。
黄有财被打得眼冒金星，牙齿都掉了两颗，合着满嘴的血一口就吐了出来。
身子一个趔趄倒在椅子上，将椅子打翻在地。查百万龇牙咧嘴的拔出带血的剪刀，怒火中烧。
一把抄起躺在地上的黄有财的脚就倒拖到院子里，一手揪住黄有财的衣领将其举起，
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就击打在他的肚子上。用力一摔，重重的砸在地上，
黄有财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，像一只被煎过的大虾，蜷缩着身子大声哀嚎。
查百万看了看正在流血的胳膊仍不解气，抄起门口的锄头，一脚跺掉下锄头把。
当成一根棍子死命的在黄有财身上击打，本来双手捂肚的黄有财抱着头在地上不停翻滚，
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。屋内的江小梅听到外面的动静，也顾不得满脸鲜血，
冲出来趴在黄有财的身上，用身体替他挡护。用极其复杂的眼神哀求道：「别打了，
再打他就死了！」查百万这才住手，嘴里还在不停的骂着：「不知死活的狗东西，
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，敢在老子身上动刀子，不打死你算便宜你了。」骂完也不管江小梅，
扔下锄头把转身就要走。就在此时，不放心儿子肚子疼的黄光明扛着锄头往回走。
快到家的时候碰到赶去给他报信的邻居，邻居三言两语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。
黄光明脸一下就绿了，跨着年迈的老腿就朝家门口跑去。
此时的黄家门口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，黄光明拨开人群冲到院子里。见到院子里的场景，
他怒吼一声，举起锄头朝着查百万的头顶就挥了下去。查百万毕竟是练家子出身，
见到满脸怒气的黄光明也有了防备，很轻易的就躲过这一锄头。随手抓住锄头把轻轻一拽，
就将黄光明拽到跟前，抬起脚朝着肚子就踹了过去。
老迈干瘦的黄光明整个身体倒着飞了起来，轰的一声就撞在院子的围墙上。
老头像只被宰杀的鸡一样窝在墙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，嘴里不停地咳嗽冒着血。
江小梅见此情形，从黄有财身上爬起来，连滚带爬的来到公公面前，凄厉的喊了声：「爹！」
嚎啕大哭起来。围观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，
有和黄光明家关系比较好的亲属围过来给老人家顺气。
还有些稍微有胆气的横目怒视着查百万，有意无意的将院子的门堵了起来，不让查百万离开。
面对众怒，查百万也有些犯怵，但稍微调整了下心态便对众人拱了拱手，
黑着脸斥责道：「今天在下来黄家串门商谈购买他们家田地的事，事情没谈拢也就罢了。
没想到这父子俩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在下狠手，这就是证据。」
查百万指着自己被鲜血浸透的胳膊说道，「出于自卫，在下不得不还手，
刚才黄光明首先对在下出手相信各位也都看到了，还望各位乡邻做个见证。」
听查百万如此一说，围着的人面面相觑，因为他们确实并不知道事情原委，
是院子里打得惨嚎才赶过来看热闹的。趁着众人不知所措时，查百万迅速的离开了现场，
临走还放了几句狠话，朝着黄光明吐了口口水。第二章在众乡邻的帮助下，请来了大夫，
二人的性命算是救了回来。但黄光明从此大小便失禁，卧床不起。黄有财肋骨断了七八根，
牙齿也被打掉好几颗，昏迷了好几天才苏醒。
这个本来算是富裕的家庭一下就陷入了万劫不复，做了丑事的江小梅倒也没有离开，
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公公和丈夫。只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对其指指点点，
性格暴躁的对着她的面对她吐口水的也不在少数，她只是默默无言的和婆婆继续维持着家庭。
一个月后，已经恢复的黄有财将查百万告到了县衙。经过县尉和捕快的几轮查证，
得出了黄家父子行凶在先，查百万只是出于自卫，将二人打伤的结论。
至于江小梅与查百万偷情的事，查百万予以否认，江小梅本人沉默不语，县衙不予采纳。
最终判决黄家父子无故行凶，导致查百万右臂严重受伤，赔偿查百万纹银一百两。
查百万出于自卫打伤黄家父子，不予追究。但考虑黄光明受伤严重，出于人道，
查百万需拿出纹银五十两给其治疗，两相相抵，最终黄家赔偿查百万纹银五十两，最终结案。
黄有财不服，几次去县衙敲鼓，最终又挨了一顿板子被扔出县衙。
黄家治疗黄光明和黄有财就花光积蓄，根本无力支付五十两银子。
于是家里的田地、茶山所有产业都被县衙强行赔给了查百万。据说就这还不够，
查百万大手一挥，表示不再追究。黄光明夫妇见刚刚伤好的儿子又被打得躺在床上，
富裕的家庭顷刻一贫如洗。忧愤之下，黄光明一口气没缓过来一命归天。
他老婆在老头子去世的那天晚上，一根绳子将自己送去和老头子作伴了。
再次躺在床上养伤的黄有财流干了泪水，变得沉默不言，连江小梅都不再辱骂，
只是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。江小梅却一直默默的操持着公婆的伤势，
黄有财的伤也是她每天照料。整天默默无闻的干着做不完的事，不抱怨，被辱骂也不还嘴，
像个哑巴。两个月后，伤刚刚好的黄有财收拾了一些衣物细软，一纸休书扔在江小梅脸上，
将其赶出家门。一把火将家里的几间房子烧得干干净净，从此杳无音信。
无家可归的江小梅来到查府，不闹不吵，就坐在门口不走。许是心中还有些愧疚，
查百万将其收留在府中当了个下人，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碰过江小梅。一年后，
一个星光点点的夏夜，微微的光亮让人勉强可以摸索着赶路。一群人悄悄的摸到查庄的后山，
大约有十五六个人，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。全都穿着一身黑衣，但并未遮面，
手里都握着朴刀，星光下也是寒光闪闪，如同他们的眼神充满杀气。
领头人朝自己身后打了个手势，一名手下便来到他的面前。只见此人身材干瘦，但非常灵巧，
双目如同恶狼，正是失踪已久的黄有财。领头人轻声问道：「有财，这查庄的地形你熟，
等下你带路攻进去。」现在的黄有财较之一年前沉稳许多，但此刻不免心情激动起来，
很快的回道：「好！只是查百万一直安排人夜间巡逻，还有那些狗很讨厌，
还没等我们过去就会叫个不停。」「这个不用担心，白天我已经安排几名乞丐进了庄子，
给那些狗送了些好吃的。」头领贼兮兮的笑道，「等下我们直接冲杀进去，**查百万，
替你报了父母之仇，抢了财物兄弟逍遥快活去。」听土匪老大这样一说，
黄有财想到昨日种种和父母的惨死，只感觉整个身体的血都在燃烧。在头领的一声令下，
他冲在最前面，带领着这帮亡命徒来到了查庄庄口。果然如土匪老大所言，一声狗叫都没有。
一名乞丐打扮的家伙躲在草丛里，见到有人过来连忙窜出来低声说道：「白老大，
查家的狗都被药翻了。」说完贱兮兮的笑了起来，对着白老大耳语了几句。
「这次的活你们兄弟俩当居首功，等这票干完必重重有赏！」白老大捶了下他的肩膀。
说着这人就带着这帮土匪就摸到查百万家门口的围墙下。就在此时，
白老大他们刚刚躲过的山上，另一群大约五六十个黑衣人窝在了那里。这帮人个个蒙面，
挎着锋利的长刀。最前面的那人对旁边的两人低声说：「让兄弟们听我命令，
让白彪这帮人先和查百万拼个两败俱伤，我们再冲杀进去。这次将查氏一族全部荡平，
鸡犬不留！」说完哼哼了几声，仿佛夜枭的怪叫。白老大带的十几个人如同猿猴一般，
几个纵身就翻过一丈高的围墙进了查百万的院子。众人悄无声息的翻进院子，
黄有财一往无前的冲在第一个。这一年多来他每日苦练身法和刀技，
渴望的就是报仇雪恨这刻。他曾经来过查家，大概知道房子的布局，
他内心忐忑且兴奋的就要直冲查百万的卧房，
其他土匪在白老大的手势安排下正迅速的向各个房间摸过去。就在这时，
一个洪厚的声音响了起来：「各位好汉远道而来，查某招待不周，还望海涵。」瞬时，
火把四起，将这个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。说话之人正是一脸肃穆的查百万，
只见他将长辫盘在脖子上，穿着一身练功装。手握一把长柄大刀，站在台阶上，
显得威风凛凛。四周举着火把的二三十名护院，拿着长矛、铁尺、朴刀等各种武器，
对着被围困的土匪虎视眈眈。查百万对这些土匪拱了拱手：「不知哪位是当家的，
可否和查某一叙？」白彪不慌不忙的站了出来，斜着眼睛看向查百万：「老子就是领头的，
有屁快放！」白彪表面如此，内心有些慌张，他不明白为何查百万能在家设了埋伏。
这让他偷袭的打算完全落空，还陷入了被围困的窘境，否则他才不会和待宰的羔羊废话。
查百万一改之前的骄横之气，面对白彪不敬的言语也不生气，
继续拱手说：「不知英雄如何称呼？」「老子行不更名，坐不改姓！嗥鹰岭白彪就是老子！」
多年的从匪经历让白彪性格里充满了桀骜，哪怕面对危局依然如此。
一听名号查百万心中一拧，这白彪是这一带有名的悍匪。县里组织过几次剿匪都被他们逃过，
今日来到查家怕是不容易了事。想到这里查百万满脸挂笑：「原来是白英雄，久仰久仰！
英雄大老远来到查家，无非是为了弟兄们手上能宽裕些。也怪查某不早点结识白英雄，
否则哪需白英雄亲自走一趟，每年必当供奉。」查百万人情练达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