瞒了十年，程婉妍终于说出孩子的墓地了。
蒋澜顶着满目眩晕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，嘴角一抹释然的笑。
他口中不断重复：“城西墓园288，城西墓园288……”
随后越过程婉妍，脚步踉跄地朝病房的门走去，手按上门把的时候，被程婉妍从后面扣住。
“你去哪？”
蒋澜空洞地目视前方，“城西墓园288号。”
“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？”
程婉妍将他拉到了镜子面前。
蒋澜抬眼看向镜中的他，头发邋遢，脸色发白，黑眼圈也很重，嘴皮干裂，身上也汗涔涔。
又听程婉妍补充：“你这样子出去，要吓死谁？”
蒋澜脸色顿变：“对，你说的对！不能吓到孩子。我这就回去换衣服……”
“我送你。”
程婉妍刚说完，声音加重补了句：“免得你到处乱跑，丢了我程家的脸！”
回去的路上，程婉妍打了两个电话，推掉了几个重要合作。
蒋澜没有在意，他欣慰地看向窗外。
只要知道孩子墓地在哪，死后……他的灵魂也会知道去哪儿找他的孩子了。
真好……
蒋澜给自己换上隆重的长款冬大衣后拿出一个大行李箱，里面装满了他买给孩子的玩具。
那些被摔碎的，也被他一一捡起拼凑，放了进去。
他还补充了一些新的，直到箱子再也装不下。
下午，两人抵达城西墓园。
蒋澜提着重重的箱子，拾阶而上，身旁的程婉妍要替他拿，但被他拒绝。
那是他这十年给孩子准备的礼物，他不让任何人假手。
终于，来到了那座小小的墓地。
蒋澜坐在墓碑面前，手指轻柔地抚摸墓碑上面的名字。
他柔声道：“孩子，原来你在这儿，爸爸来看你了，爸爸还给你带了礼物……”
他打开行李箱，从里面拿出一堆房子水晶球：“这爸爸在每次下雪天都给你买的小房子，你喜欢吗？”
放下水晶球，他又拿出一个拨浪鼓，微笑道：“这是你满月的礼物，好听吗？”
说话的同时，蒋澜摇晃着拨浪鼓，发出“咚咚咚”的鼓声，随后小心翼翼地摆在墓碑前，转即又拿出一只玩具小熊。
“这是你百天的礼物，它软软的，可以抱着睡觉噢。”
“这是你周岁的礼物，能帮你学走路。”
“这是……”
程婉妍看着蒋澜向孩子欣喜地介绍玩具，暗下了眼背过身。
忽然一个电话响起。
她接起，里面传来的话让她脸色顿时沉了下去，“蒋澜，等会儿我叫司机来接你回去！”
程婉妍疾步离开。
蒋澜全然沉浸在和孩子的对话中，根本没察觉程婉妍的离开。
等他介绍完最后一件礼物时，天都快黑了。
蒋澜转头看向旁边的空地，眼波流动。
蒋澜又给殉葬服务公司的对接人打电话：“墓地选址定了，就在城西墓园288号，等我死后，请让我跟这里面的孩子合葬。”
“但是，墓碑上别刻我的名字。我会在288隔壁买一个墓碑，把我的名字刻上去。”
以后，我和我的孩子，就不会被任何人打扰了……
挂断段话后，蒋澜立刻联系墓地负责人买下旁边的空地，用来给288号墓地做扩充。
两小时后，工作人员完成挖掘离开，新挖的墓穴像一道敞开的伤口。
蒋澜则拿着刀，用力地在新的墓碑刻上自己的名字。
金属与石头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园格外刺耳，血从他磨破的指尖渗出，混入石板的纹路里，但他浑然不觉。
“蒋澜，生于1996年8月12日，卒于……”
他将预定好的死亡时间刻上去，一笔一划，字字带血。
把墓碑刻好后，蒋澜躺进了墓坑里。
他侧着脸，望向咫尺之隔的孩子墓碑，感受着紧贴孩子入睡的温馨和满足。
“孩子，爸爸很快就会来陪你，等着爸爸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