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子府的红绸从朱漆大门一路铺到正厅，风吹得绸缎猎猎作响，像无数条挣扎的红蛇。
沈玉薇站在府门外，石榴红的嫁衣被日光晒得发烫，凤冠上的珍珠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三步之外，沈清婉穿着翡翠绿的嫁衣，鬓边斜插一支碧玉簪，明明是喜服，
却被她穿出了几分疏离的清冷。“姐姐今日真美。”沈清婉先开了口，声音里裹着蜜糖，
指尖却在袖中绞紧了帕子。她看着沈玉薇胸前那朵金线绣成的牡丹，
那本该是属于她的位置——正妻的位置。沈玉薇抬手扶了扶凤冠，
指腹触到冰凉的流苏：“妹妹也一样。翡翠绿衬得妹妹肤色胜雪，倒比这大红更出挑。
”她知道这话戳中了沈清婉的痛处，同为平妻，却要穿侧室常用的绿色，
皇家的“不分大小”，从来都是最大的分野。喜娘笑着打圆场：“两位姑娘莫要谦让，
都是皇子府的主子。吉时到了，请上轿吧。”两顶一模一样的花轿停在阶下，
红色轿帘上绣着并蒂莲，针脚细密得像沈清婉算计时的心思。沈玉薇弯腰进轿时，
听见身后沈清婉的轿夫轻啐了一声——许是觉得这桩婚事荒唐，
又或是替“正主”抱不平。轿内狭小的空间里，沈玉薇摸着嫁衣上凸起的缠枝纹，
忽然想起上一世自己偷穿沈清辞旧衣时的情景。那时的粗布裙沾着灶灰，却被她视若珍宝。
如今满身锦绣，心却空落落的，像被掏走了一块。“新娘子下轿喽！
”喜娘的高喝声刺破轿帘。沈玉薇被搀扶着走出轿门，与沈清婉并肩站在红毡上。
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萧煜站在正厅门口，玄色喜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流转，
可他望着她们的眼神，像蒙着一层薄雾。“一拜天地——”弯腰的瞬间，
沈玉薇的凤冠撞上沈清婉的碧玉簪，叮当作响。她听见沈清婉在耳边低语：“你说，
他拜的是沈清辞，还是沈玉薇？”沈玉薇的脊背僵了僵，拜下去的动作却没停：“或许，
他拜的是这桩由不得他的婚事。”“二拜高堂——”堂上虚设的牌位前燃着三炷香，
青烟袅袅。沈玉薇望着那牌位，忽然觉得讽刺。她们连祭拜的祖宗都要共用，这场婚姻，
从根上就是场闹剧。“夫妻对拜——”沈玉薇抬眼时，正撞上萧煜的目光。他的睫毛很长，
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，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她看见他喉结滚动，
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礼乐声。身旁的沈清婉盈盈下拜，衣袖扫过沈玉薇的手背，
凉得像块冰。送入洞房的路上，沈玉薇听见宾客们的窃窃私语。“听说了吗？
两位新娘子长得一模一样呢！”“可不是嘛，还是双生女，这缘分真是天定的。
”“我瞧着三皇子殿下倒是为难，往后怕是分不清谁是谁喽。”沈玉薇攥紧了喜娘的手，
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肉里。分不清？萧煜怎么会分不清。他该记得，
哪个会在查案时笨手笨脚打翻砚台，哪个能在诗会上出口成章；哪个会对着流浪猫心软，
哪个会为了赢棋算到三更天。新房里的红烛燃得正旺，映得满室通红。
沈玉薇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沿，看着铜镜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，忽然笑了。
这张脸曾是她梦寐以求的，如今却成了最沉重的枷锁。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
萧煜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。他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