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的雪，终究还是凛冽了些！林薇蜷缩在破庙角落，
冻得发紫的手指死死攥着半块干硬的麦饼。三天了，自从在解剖实验室被漏电的仪器击中，
再睁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，她已经三天没见过热食。“咳咳……”身侧传来虚弱的咳嗽声，
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正用脏污的袖口抹着鼻涕，“姐姐，你说……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？
”林薇扯出个僵硬的笑。原主是个叫阿薇的孤女，昨天倒在雪地里被她占了身子。
这小姑娘是原主在长安流浪时认识的乞儿，名叫小蛮。她摸了摸小蛮发烫的额头，
指尖触到的温度让心猛地一沉——这是典型的肺炎症状，
放在现代不过是抗生素就能解决的事，在这贞观年间，却可能要了命。“不会的。
”她脱下身上唯一还算完整的粗布外衫，裹在小蛮身上，“姐姐去给你找药。
”破庙外寒风如刀，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。林薇缩紧脖子往记忆里的西市方向走，
脚下的草鞋早已磨穿，血珠渗出来，在雪地上留下点点红梅。她是医学院大三学生，
解剖、药理门门拔尖，可此刻空有一身知识，却连最基础的退烧药都找不到。
西市的药铺刚要上板，掌柜正不耐烦地挥手赶人。林薇扑过去死死按住门板：“掌柜的，
求您给我点麻黄，哪怕一点点……”“哪来的叫花子！”掌柜搡了她一把，
“麻黄是管制药材，你买得起吗？”林薇被推得撞在石柱上，后腰传来一阵钝痛。
林薇猛地抬头：“我不要钱！我能帮您看病，抵药钱！”掌柜上下打量她，
见这姑娘虽衣衫褴褛，眉眼却清亮，不像疯癫的。便嗤笑一声：“你会看病？
我这正好有个学徒，昨日切药刀划了手，肿得跟馒头似的，你若能治，别说麻黄，
这铺子的药你随便拿！”后院里，学徒正捂着右手哼哼，伤口周围红得发紫，已经开始流脓。
掌柜抱着胳膊看好戏，林薇却心头一紧——这是典型的厌氧菌感染，再拖下去要截肢的。
“麻烦给我烈酒、干净的布、烧红的针。”她语速极快，眼神却异常镇定。掌柜虽疑惑，
还是一一找来。林薇先用烈酒冲洗伤口，疼得学徒嗷嗷叫。接着用烧红的针挑破脓包，
挤出脓液，最后撕成布条浸了烈酒，一层层塞进伤口引流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，
看得掌柜目瞪口呆。“每日换三次药，用烈酒冲洗，不可碰水。”她直起身，
额头已沁出细汗，“给我半两麻黄。”掌柜这才回过神，连忙包好药材递过来，
还多塞了几个热馒头和一些散碎银钱：“姑娘好手段，敢问师从何处？
”林薇接过东西就往外跑，含糊道：“家传的。”回到破庙时，小蛮已经烧得迷迷糊糊。
林薇赶紧用陶罐煮了麻黄汤，撬开她的嘴一点点喂进去。守到后半夜，小蛮的烧渐渐退了，
呼吸也平稳下来。林薇靠着墙打盹，梦里全是解剖室的福尔马林味。三日后，
小蛮能下地走路了。林薇用剩下的钱租了间临街的小破屋，
门口挂起块“林记医馆”的木牌。开张第一天，一个络腮胡大汉抱着个孩子冲进来，
那孩子被鱼刺卡了喉咙，脸色发青，已经没了声息。“快！快救救我娃！
”大汉声音都劈了。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摇头，都说没气了。林薇却一把夺过孩子，
让他趴在自己腿上，手掌成空心拳在后背两肩胛骨之间快速叩击。这是海姆立克急救法，
她在医院实习时不知用过多少次。三下之后，孩子“哇”地哭出来，
一个枣核随着呕吐物被带了出来。大汉愣了片刻，“噗通”跪在地上磕头：“活菩萨！
您真是活菩萨啊！”这事很快传遍西市，来找林薇看病的人排起长队。她用烈酒代替消毒水，
用煮沸的针线缝合伤口，这些新奇法子起初让人害怕，可治好的人越来越多，
“女神医”的名声渐渐传开。这日傍晚，医馆快打烊时，进来两个穿着体面的随从，
其中一人低声道：“我家公子偶感风寒，想请姑娘上门一看。”林薇收拾着药箱，
头也不抬：“小病不必上门，我开两服药……”“姑娘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。
”另一个随从语气不善地按住刀柄，“我家公子在平康坊等着。
”平康坊是长安的烟花之地，林薇皱起眉，刚想拒绝，却见随从亮出一块腰牌，
上面刻着个“沈”字。她心里一动，想起前几日听街坊说，
京兆府少尹沈砚之最近在平康坊查一桩案子。跟着随从穿过朱雀大街，
平康坊的红灯笼已经次第亮起。进了一座雅致的宅院，绕过影壁，就见廊下站着个青衫男子，
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宗。他转过身时，林薇不由得愣了愣——这人眉目清俊，鼻梁高挺，
只是脸色有些苍白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。“林姑娘。”沈砚之拱手，声音温润，
“劳你跑一趟。”“沈少尹哪里不舒服？”林薇放下药箱。“不是我。
”沈砚之引她进了内室，床上躺着个女子，面色潮红，呼吸急促，“她是乐伎苏绾，
昨夜突然高热惊厥，请来的大夫都束手无策。”林薇上前诊脉，又翻看眼睑，
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杏仁味。她心头一震，这是氰化物中毒的迹象！再看女子指甲，
果然泛着淡淡的粉色。“她昨夜吃了什么？”“不过是些寻常点心，
还有……”伺候的丫鬟嗫嚅道，“张公子送来的杏仁酪。”沈砚之眼神一凛：“张公子？
户部侍郎张启年的儿子？”林薇已经取出银针，快速刺入女子人中、合谷几处穴位，
又从药箱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甘草和绿豆：“快煮浓汁来！越多越好！”折腾到半夜，
苏绾的热度终于降了下来。沈砚之看着林薇额角的汗，递过一杯热茶：“多谢林姑娘，
若不是你，恐怕又多一条人命。”“沈少尹查的是人命案？”林薇捧着茶杯暖手。
“苏绾是吏部尚书千金失踪案的关键证人。”沈砚之走到窗边，望着外面的月光，
“她昨夜中毒，显然是有人想灭口。”林薇想起女子指甲的颜色，
迟疑道：“她中的是氰化物，常见于苦杏仁中。凶手应该是在杏仁酪里加了过量苦杏仁。
”“苦杏仁？”沈砚之回头，“寻常杏仁酪用的都是甜杏仁。”“所以凶手很懂毒物。
”林薇放下茶杯，“沈少尹若不信，可以去查张公子府里的厨子。
”沈砚之深深看了她一眼，忽然笑道：“林姑娘不仅医术高明，心思也这般缜密。
”回去的路上，林薇想起沈砚之的眼神，心跳莫名快了几拍。她甩甩头，
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，在这唐朝，她只想安稳行医，早日攒够钱，
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。可缘分偏就这么奇妙。几日后，沈砚之带着一坛好酒来谢她，
说是按她的线索，果然在张府厨子那里搜到了苦杏仁粉，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失踪的尚书千金。
“这坛西州葡萄酒，算是谢礼。”沈砚之将酒放在桌上，
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人体经络图上——这是林薇凭记忆画的，和太医署的版本大不相同。
“这图……”沈砚之走近细看，“与寻常经络图差异很大。”林薇心里咯噔一下，
这才想起唐朝的经络图还没那么精确。她慌忙用布遮住：“胡乱画的，让沈少尹见笑了。
”沈砚之却没追问，只是指着酒坛：“这酒度数高，或许比你的烈酒更适合消毒。
”林薇又惊又喜，她找烈酒找了许久，没想到沈砚之竟注意到这个细节。自那以后，
沈砚之常来医馆坐坐，有时是送些珍稀药材，有时是咨询案情里的伤病，两人渐渐熟络起来。
她知道了他出身名门，却不愿靠家族荫庇，
从京兆府的小吏一步步做到少尹；他也知道了她是孤女，靠着“家传医术”在长安立足。
沈砚之从未问过她那些奇特医术的来历，只是在她被同行排挤时，
不动声色地帮忙解围；在她因女子身份被官府刁难时，拿出律法条文据理力争。初夏的一天。
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突发怪病，浑身抽搐，口吐白沫，请来的太医们围着病床愁眉不展。
有人说是中了邪，要请道士来驱邪；有人觉得是惊风，开了几服药也不见效。
侍郎急得满头大汗，听闻林薇医术高超，赶紧让人去请。林薇赶到时，小公子正发作得厉害，
牙齿咬得咯咯响，嘴角还有血迹。她按住孩子的手腕，又翻看他的眼睛，
沉声道：“不是邪祟，也不是惊风，是癫痫。”太医们一听，纷纷摇头：“从未听过此症，
林姑娘莫不是胡言乱语？”林薇不理会他们的质疑，让人取来一根干净的竹片，
撬开孩子的嘴垫在牙齿中间，防止他咬伤舌头。然后取出银针，
精准地刺入百会、风池等穴位。片刻后，孩子的抽搐渐渐停止，呼吸也平稳下来。
“每日用天麻、钩藤煮水喝，不可让孩子受惊吓，也不可吃太饱。”林薇写下药方，
又对侍郎说，“这病虽难根治，但悉心调养，可减少发作。”侍郎半信半疑，
按方调养了一个月，小公子果然没再发作。他亲自带着厚礼去感谢林薇，
这件事也让林薇的名声更响了。入夏后，长安爆发了瘟疫。城西的贫民窟最先出现病例，
患者上吐下泻，高烧不退，短短几日就死了几十人。官府束手无策，只下令封锁疫区。
林薇看着每天抬出来的尸体，心如刀绞。她认出这是霍乱，通过水源传播，必须隔离患者，
消毒水源。可她一个平民女子，说的话谁会信？她去找沈砚之，他正在京兆府熬夜处理公文，
眼下的青黑更重了。听她说完，沈砚之沉默片刻，忽然起身：“我带你去见京兆尹。
”京兆尹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，听完林薇的话，捋着胡须冷笑：“女子之言，荒唐可笑！
隔离？难道要把百姓赶到城外等死？”“大人！”林薇急得提高声音，“若不隔离，
瘟疫会传遍整个长安！我有法子救治患者，只要给我人手和药材！”“你若治不好呢？
”京兆尹拍着案几，“本官可担不起这个责任！”“我担！”沈砚之上前一步，
目光坚定，“若林姑娘能控制疫情，功劳归大人；若是失败，我沈砚之愿辞去官职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