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。还有五分钟。民政局下班前最后五分钟。“户口本带了?
”旁边男人声音有点哑,像是刚睡醒。我猛点头,把那个红本本攥得更紧:“带了带了!
”他扫了一眼我快捏变形的户口本,嘴角扯了一下:“林晚,现在后悔来得及。
”“谁后悔谁孙子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。前面办离婚的大妈回头瞪了我一眼。十分钟前,
我还在人民公园的荷花池边相亲。对面坐着个男的,秃顶,
肚腩把polo衫纽扣撑得岌岌可危。他正掰着手指算:“你28,高龄产妇边缘了,
我家三代单传,得生三个,男孩优先……”手机突然震动。一条短信。陌生号码。
【林晚女士?我是江临舟。今天下午四点,民政局门口见。带好证件。过期不候。
】我差点把手机扔进荷花池。江临舟?上周被我妈硬塞微信的那个“海归精英”?
加上好友后一片死寂,头像黑得像块墓碑。现在直接跳过相亲约会吃饭看电影牵手接吻,
奔向领证?“林**,你听到没有?生三个是底线……”秃顶男还在叨叨。我抓起包就跑。
去他妈的底线。老娘要去抢那最后五分钟!现在,我站在民政局大厅。冷气很足,
吹得我胳膊起鸡皮疙瘩。旁边叫江临舟的男人,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,
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。侧脸线条利落得像刀裁。刚才跑太急,没细看。现在喘匀了气,
心脏却跳得更疯。这脸,这腿,这腰……相亲市场SSR级别。为什么想不开找我闪婚?
“身份证。”窗口工作人员敲了敲玻璃。我手忙脚乱掏证件。江临舟递过去的动作行云流水。
工作人员核对信息,眼皮都没抬:“自愿结婚?”“自愿!”我抢答。
江临舟只“嗯”了一声。钢印“咔嚓”落下。两个红本本推出来。像两枚烧红的烙铁。
走出民政局,热浪扑面。我捏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,塑料封皮还带着点温度。
“那个……”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,“接下来……”“各回各家。”江临舟摸出车钥匙,
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闪了闪灯。车型低调,但车标嚣张。我这种车盲都认识。“不是,
”我有点懵,“刚领证就分居?”他拉开车门的手顿住,回头看我:“协议第三条,
互不干涉私生活。忘了?”协议?我猛地想起那条短信下面还有一行蚂蚁大的小字。
【附件:婚前协议电子版.pdf】当时只顾着冲刺民政局,谁管什么附件。“加个微信。
”他调出二维码,“协议发你,抽空签字。”手机“叮”一声。好友通过。
备注自动跳出“江临舟”。头像果然是那块纯黑的墓碑。“上车,”他下颌朝副驾一点,
“送你。”“不用,我坐地铁……”“顺路。”他不由分说。车里一股清冽的雪松味,
和他的人一样,冷而疏离。我缩在副驾驶,偷偷点开那份协议。整整二十页PDF。
密密麻麻的条款。核心思想就一条:【婚姻存续期间,双方需严格保密,不得对外公开关系。
】“为什么是我?”我看着窗外飞驰的街景,终于问出口。红灯。他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。
“你简历干净。”“应付家里催婚,我需要一个省事的合伙人。”“三年为期,到期解绑,
补偿金够你后半辈子躺平。”绿灯亮起。车子无声滑出。像他说话一样,干脆利落,
不留余地。合伙人。省事。躺平。每个词都精准地砸在我那点残留的少女心上。挺好。
我对自己说。林晚,天上不会掉馅饼。但会掉长期饭票。
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多了个红本本而改变。照旧挤地铁,加班,吃外卖。江临舟像人间蒸发。
微信对话框空白一片。只有每月1号,固定一笔转账。
备注:【生活费】金额高得让我怀疑他多按了两个零。我截屏发给他:【?
】他回得很快:【协议第四条第2款,基本生活保障。】行。金主爸爸大气。
我把钱单独存进一张卡,一分没动。谁知道三年后他会不会让我吐出来。
平静在三个月后被打破。周六早上,我蓬头垢面叼着牙刷开门取外卖。门外站着个女人。
米白色羊绒套装,珍珠耳钉,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。
目光扫过我印着皮卡丘的旧T恤和洞洞鞋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。“林晚?
”声音像浸了冰水。“您哪位?”我满嘴泡沫,含糊不清。“江临舟的母亲。
”我差点把牙膏沫咽下去。“阿姨好!”我砰地关上门,旋风般冲进洗手间吐掉泡沫,
胡乱抹了把脸。再开门时,女人已经坐在我出租屋唯一那把椅子上。小客厅一览无余。
掉皮的沙发,堆满泡面盒的茶几,晾在暖气片上的内衣。她的眼神像在看垃圾场。“坐。
”她指了指沙发。我像个被教导主任训话的小学生,局促地坐下。“苏黎回来了。
”她开门见山。苏黎?这名字有点耳熟。“临舟的初恋,也是最适合他的人。
”她递过来一张支票,“你开个价。”我瞟了一眼。好多个零。心跳有点快。“阿姨,
”我搓了搓发凉的手指,“我和临舟……”“别叫我阿姨。”她打断我,声音陡然锋利,
“你配吗?”空气凝固。她身体微微前倾,压迫感十足:“一个外地打工妹,
父母在老家开杂货铺,月薪八千,负债十五万。林**,你凭什么?”血液轰地冲上头顶。
她调查我。连我大学助学贷款没还清都扒出来了。“凭他选了我。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,
却异常清晰,“结婚证上,写的是我和他的名字。”她冷笑一声,把支票拍在茶几上。
“三天内搬出临舟给你租的公寓,消失。”“否则,后果自负。
”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。我瘫在沙发上,后背全是冷汗。手机嗡嗡震动。
江临舟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。第一次主动打给我。“我妈去找你了?”他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“嗯。”“说什么了?”“让我开价滚蛋。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“别理她。”他说,
“房子是我名下的产业,你安心住。”“那个苏黎……”我试探着问。“与你无关。
”他语气冷下去,“记住协议,不该问的别问。”电话挂断。忙音嘟嘟响着。
茶几上那张支票安静地躺着。像块烧红的烙铁。江临舟消失了整整一周。微信没动静。
转账倒是准时。我盯着手机,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越来越重。合伙人?工具人?
去他妈的。我林晚再穷,骨头还没软到这份上。周五下班,我直接杀到他公司。
前台**笑容甜美:“请问有预约吗?”“没有。”我把结婚证拍在大理石台面上,
“找江临舟,我是他老婆。”前台笑容僵住,眼神像见了鬼。五分钟后,
我被请进顶层办公室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城市灯火流淌。江临舟靠在真皮转椅里,
衬衫扣子解开两颗,眼下有淡淡的青黑。“林晚,”他揉着眉心,“你发什么疯?
”“疯的是你妈!”我把支票甩到他桌上,“拿着你的钱,告诉她,我林晚不卖老公!
”他盯着支票,脸色一点点沉下去。“她碰你底线了?”“是!”我梗着脖子,
“我的底线就是,就算是个挂名老婆,也得当个人看!”他忽然笑了。
不是平时那种冷淡的弧度。是真真切切的笑,从喉咙里滚出来,带着点疲惫的沙哑。“行,
”他起身拿起外套,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“干嘛?”我警惕地后退一步。“盖章。
”他晃了晃车钥匙,“告诉所有人,你是我江临舟的太太。
”车子驶入城西一片低调的别墅区。门禁森严,安保像电影里的特工。我扒着车窗,
手心冒汗:“这是哪儿?”“我家。”他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房子前,“老宅。
”我腿有点软。“江临舟,”我抓住他胳膊,“协议第一条,保密……”“作废。
”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,掌心滚烫,“今晚开始,新协议。”门厅高得能跑马。
水晶吊灯砸下来能压死十个我。沙发上坐着三个人。江母。一个面容威严的老者。
还有个年轻女人。白裙子,黑长直,气质像朵清冷的百合。想必就是苏黎。
看到江临舟牵着我进来,苏黎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。“爷爷,妈。”江临舟把我往前一带,
“林晚,我妻子。”“胡闹!”江母猛地站起来,“临舟,苏黎刚下飞机就来看你爷爷,
你带个外人……”“她不是外人。”江临舟打断她,声音不高,却压得满室死寂,
“她是我法律意义上的配偶。”江老爷子一直没说话,鹰隼般的目光落在我脸上。“林**,
”他缓缓开口,“令尊令堂做什么的?”来了。我挺直背:“我爸开小超市,我妈帮忙收银。
”“哦?”老爷子端起茶盏,“听说你欠了银行不少钱?”“助学贷款,还剩十三万七。
”我迎上他的目光,“在还。”“学历?”“普通一本。”“现在呢?”“广告公司文案,
月薪加绩效九千。”每问一句,苏黎的脊背就挺直一分。江母嘴角的讥诮几乎压不住。
“临舟,”老爷子放下茶盏,“这就是你选的妻子?”“是。”江临舟握紧我的手,
“她干净。”两个字,像两记耳光。苏黎的脸瞬间煞白。江母勃然变色:“你什么意思!
”“三年前,苏家挪用江氏海外项目资金,导致工程烂尾,损失九位数。”江临舟语气平静,
“苏**当时在财务部,经手所有账目。”他转向苏黎,
眼神冰刃般锋利:“需要我出示证据链吗?”苏黎摇摇欲坠,泪眼婆娑:“临舟,
我是被逼的……”“今天,”江临舟不再看她,目光扫过江母和老爷子,“我带林晚回来,
就一件事。”“她是我的人。”“谁动她,就是动我。”死寂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。
江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,一步步走到我面前。我后背绷得像拉满的弓。他却伸出手,
拍了拍我肩膀。“丫头,”他声音沉缓,“骨头够硬。”“下个月董事局晚宴,带她来。
”这话是对江临舟说的。说完,转身上楼。背影竟有几分佝偻。江母死死瞪着江临舟,
胸口剧烈起伏,最终摔门而去。苏黎咬着唇,泪珠滚落:“临舟,
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……”“苏**,”江临舟松开我的手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
“我太太不喜欢外人哭哭啼啼。”苏黎踉跄着逃离。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们两人。我腿一软,
差点跪地上。“刚才……”我声音发飘,“你说‘干净’……”“字面意思。
”他扶住我胳膊,“她脏,你干净。”“为什么帮我?”我抬头看他,“协议里没这条。
”落地窗映出我们的影子。他比我高很多,影子几乎把我整个罩住。“林晚,”他忽然低头,
气息拂过我耳廓,“协议作废了。”“现在开始,玩真的。”回程路上,我俩都没说话。
车里那股雪松味混着我身上的冷汗,有点怪。“那个……”我抠着安全带,
“你妈会不会停我的生活费?”江临舟差点把车开上绿化带。“你脑子里就装这个?
”他咬牙。“还有房贷。”我老实交代,“下个月要还八千多。”他打了把方向,靠边停车。
路灯昏黄的光漏进来,在他侧脸投下明明暗暗的影。“林晚,”他转过脸,眼神复杂,
“你现在是江太太。”“所以呢?”“所以,”他解开安全带,倾身过来,
“你可以花我的钱,理直气壮地。”距离太近。我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。还有衬衫领口下,
一小截凸起的锁骨。“协议……”我往后缩。“没有协议了。”他捏住我下巴,指尖微凉,
“我认真的。”吻落下来的时候。我脑子里蹦出个荒唐的念头。这算……工伤吗?
日子开始变得魔幻。我还在挤地铁加班吃外卖。但银行卡余额后面跟着一串零。
江临舟真把副卡塞给了我。“随便刷。”他当时是这么说的。我试过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