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成了九千岁，执掌司礼监，权倾朝野。曾经欺辱我的富家公子跪在我脚下，抖如筛糠。
我笑着问他：“还记得当年你逼我净身入宫吗？”他抬头，眼中全是恐惧和悔恨。
“现在，换我掌你生死了。”1这司礼监值房里，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回响。
檀香味儿重得有些腻人，混着一股子陈年墨汁和上好宣纸的干涩气味。
**在那张宽大得能躺下个人的紫檀木圈椅里，后背硌着冰冷的椅背雕花，硌得生疼，
可这点疼算什么？权柄这东西，握在手里，沉甸甸的，压得人心头踏实，
压得人骨头缝里都透出力气。九千岁？呵，陛下金口玉言封的，天下人背地里骂的，
都一个样。横竖这偌大的紫禁城，除了龙椅上那位，眼下……都得看我李德全的脸色。
值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，小顺子那张白净的脸探进来，声音压得又轻又细，
像怕惊扰了什么：“干爹，人带来了。”“嗯。”我眼皮都没抬，从鼻子里哼出个声儿。
门开大了些，两个穿着褐色圆领衫、面无表情的小太监，几乎是半拖半架着一个人，
像扔一袋发霉的粮食，“噗通”一声，把那团东西掼在冰凉的金砖地上。
那人穿着上好的杭绸袍子，此刻却皱得像块抹布，沾满了灰。他蜷缩着，筛糠似的抖，
脸死死埋着，不敢抬起来看。我慢悠悠地端起手边描金的白瓷盖碗，撇了撇浮沫，啜了一口。
茶是顶好的明前龙井，温润清冽，顺着喉咙下去，熨帖得很。这滋味，
当年在猪圈旁边舔那点馊水渣子的时候，做梦都不敢想。“王公子，”我开口，声音平平的，
在寂静的屋子里却格外清晰，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慵懒，“抬起头来，让咱家瞧瞧。
”地上那团东西猛地一颤，抖得更厉害了。他挣扎着，手指抠着光滑的地砖，
指甲刮擦出细微刺耳的声音。半晌，那颗脑袋才极其缓慢、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。一张脸，
惨白得发青，汗珠子跟黄豆似的往下滚，糊了眉毛鬓角。那曾经飞扬跋扈的眉眼，
此刻挤满了最纯粹的恐惧，像被猎户逼到悬崖边的兔子，只剩下一片死灰的空洞。
眼珠子倒是还能动，惶惶地撞上我的视线，只一下，便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猛地缩回去，
死死盯住地面。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，只有牙齿磕碰的咯咯声，
在死寂里格外清晰。是他。王康，王大少爷。烧成灰我都认得这张脸。
当年他骑在高头大马上，看我的眼神，跟看街边一条瘸腿的野狗没什么分别。
如今风水轮流转，野狗成了九千岁，他成了匍匐在尘埃里的泥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近乎甜腥的滋味从心底翻涌上来，直冲喉咙口。我放下茶碗，
瓷器底座轻轻磕在紫檀木案几上，“嗒”一声脆响。王康跟着又是一哆嗦。“啧，
”我咂了下嘴，身子微微前倾，目光落在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上，那双手保养得极好，
一看就没沾过阳春水，此刻却像被抽掉了骨头，“王公子这手，抖得挺有风韵啊。想当年，
你赏咱家那碗馊饭的时候，手可稳得很。”我顿了顿，
欣赏着他脸上血色褪尽、只剩死灰的模样，才慢悠悠地接上，
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：“还记得……东直门根儿底下，那个又脏又破的小院子么？
”王康的身体瞬间绷紧，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，然后猛地塌下去，
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，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他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，
像破风箱在拉。“记……记得……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，带着哭腔，破碎不堪，
“小人……小人该死……求九千岁……饶命……”他开始磕头，一下，两下，
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里异常沉重，很快那片光洁的金砖上就沾上了暗红的血渍。
“饶命？”我嗤笑一声，尾音拖得长长的，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残忍，“这话，
当年咱家也跪在地上说过无数遍吧？王公子，还有你那几个好兄弟，可曾听过半句？
”我微微抬了抬手。侍立在一旁的小顺子立刻心领神会，小步趋前，
从旁边红木条案上一个精致的珐琅彩瓷碟里，拈起一块小巧玲珑、裹着糖霜的玫瑰酥。
他走到王康面前，弯下腰，没说话，只是把那块点心递到他沾满冷汗和灰土的嘴边。
王康整个人僵住了，像一尊被冻住的泥胎。他不敢置信地抬眼，
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嘴边那块精致的点心，又飞快地、带着巨大恐惧地瞥向我。
他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，是赏赐？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羞辱？他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，
眼神里全是混乱的惊恐。“吃啊。”**在椅背上，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，
语气平淡无波，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，“王公子当年赏的饭食，
咱家可是连渣都没剩，舔得干干净净。怎么，如今咱家赏你的点心，王公子……瞧不上？
”那“瞧不上”三个字，音调微微拔高了一点点，像冰锥子轻轻刮过琉璃。王康浑身剧震，
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他。他几乎是扑上去，一口就叼住了那块玫瑰酥，
连小顺子的手指都差点被咬到。他拼命地咀嚼着，囫囵吞枣，
甜腻的糖霜混着他自己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，噎得他直翻白眼，却不敢停，
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吞咽声，狼狈得像一头濒死的野兽。那点心精致，
他吃得却像在啃一块带血的生肉。看着他这副模样，
当年那碗馊臭冰冷的猪食仿佛又出现在眼前。猪圈那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猛地冲进鼻腔，
冰冷坚硬的地面硌着我的膝盖和手心。
王康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刺耳的笑声在耳边炸开：“吃啊！小叫花子！赏你的！
”“怎么不吃？嫌脏啊？”“不吃？那就打断你的腿，丢到乱葬岗喂狗！
”“要不……干脆送他进宫？省得在这儿碍眼！”“哈哈！好主意！净了身，
说不定还能混口皇粮吃呢！”“李德全！想活命？那就乖乖听话！”那些声音，
那些狞笑的面孔，此刻与眼前这个涕泪横流、塞了满嘴点心的男人重叠在一起。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血腥气的火焰猛地从心口窜起，瞬间烧遍四肢百骸，连指尖都在发麻。
“甜么？”我的声音依旧平静，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，
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却比任何咆哮都令人毛骨悚然。王康被点心噎得说不出话，只能拼命点头，
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，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。“甜就好。
”我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酷，
“可当年你逼咱家舔地上的馊饭渣子时，那滋味儿，可比这个苦多了。”我轻轻抬了抬下巴，
目光扫过他那只撑在地上、因为恐惧而指节发白的手。
小顺子立刻像影子一样无声地移了过去，他那双穿着黑面白底布鞋的脚，
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，正正踏在王康那只保养得宜、此刻却沾满尘土的手背上。“啊——！！
！”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值房的死寂。王康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，
身体猛地向上弹起，又被小顺子死死踩住，只能疯狂地扭动、抽搐。
那张惨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，额头上青筋暴凸，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，
大张着嘴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，口水混着点心碎末顺着嘴角淌下来。
骨头碎裂的细微“咯嘣”声，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。小顺子面无表情，脚下甚至碾了碾。
王康的惨叫声戛然而止，只剩下破碎的、倒抽冷气的嘶嘶声，身体剧烈地痉挛着，
像离了水的虾。值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我手指轻叩椅背的“笃笃”声。“疼么？
”我看着他那只扭曲变形、被踩在脚下的手，慢悠悠地问。他瘫在地上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，
那只被踩碎的手无意识地抽搐着。他张着嘴，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，
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呜咽，眼泪鼻涕混着血水糊了满脸，眼神涣散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