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皙宁被安皇后拉到身边，柔声询问道：“昨晚可有魇着了？”
温柔的眼神之后，溢满关切。
昨晚安皇后虽镇定劝住了昶帝。
但皙宁是她九死一生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，听闻公主遇刺，即便听了公主府侍卫的汇报知道宁儿不曾受伤，但不见到女儿之前，为母亲者如何能安心？
昨晚一夜浅眠，惊醒数回。
今日见到皙宁一切安好，这颗心才定下来。
皙宁小声凑在安皇后耳边回道：“女儿睡得可好啦！母后不必担心。”
小女儿回得娇俏活泼。
另一边，昶帝问着谢元景的伤势，“驸马伤势如何？可请了大夫看过？”
谢元景守着君臣之礼，拱手回道：“回禀陛下，昨日得皇恩寺中主持诊室，臣伤势并无大碍，多谢陛下关心。”
昶帝抬了下手，示意他不必拘礼，“那便好，驸马这几日好好休息，至于那两名刺客，廷尉府已查问清楚，刚好，驸马也看一下廷尉卿递上来的折子。”
谢元景上前几步，接过折子阅看。
昶帝见他看的认真，呷了口茶，语气如常道：“廷尉府这差事办的还算上心，查问出来刺客是当年陇北谋逆案中逃出来的秦氏罪人，知道驸马你是最先经手这件案子的，这才记恨上你。”
当年陇北一案？
是五年前那桩谋逆案？！
挨着安皇后站着的皙宁震惊着看向昶帝与谢元景，即便她不关心朝局，但也听说过这场谋逆案。听说涉案的罪人株连九族，其他族人、下人全部流放。
昨日刺杀他们的竟然是当年的罪人？！而谢元景是当年最先经手那谋逆案的官员？
一时间，皙宁所接收的信息太多，表情惊愕又意外着看着谢元景……这些事情她从来不知，更是没有关心过……
她总觉得，过去的事情已不重要。
她与谢元景，有未来即可。
谢元景已将折子通看一遍，双手递还给昶帝，眼睫下压，挡住眼底精密计算的神色，口吻平静且恭敬着回道：“当年臣随是最先经手的官员之一，担心所涉案情越查越深，臣告知于上峰，这件案子很快就转入京城，与当地县衙已无关联。只是——”谢元景适当停顿，“五年过去，世人开始逐渐淡忘陇北惊天一案，却有罪人逃出行刺，甚至能顺畅的进入京城来到臣与公主面前，臣一人被记恨尚不要紧，只是怕再牵连公主……”
谢元景不曾直言有同党。
但却让昶帝联想到此次行刺说不定正如廷尉卿所言，并不简单。
廷尉精通律例，心细如发。
而驸马则是陇北案最初经手的官员。
两人在朝为官并无什么接触，却都意见相同，是否……这件事需要继续深挖严查？
昶帝眼神暗下，手指落在紫檀木金龙蝶凤镂空纹宝座扶手上，指腹摸索着扶手。
皙宁观昶帝的表情，在犹豫不决什么，而谢元景最后一句又提及自己，皙宁只当是父皇的犹豫与自己相关，便道：“父皇不用担心，左右儿臣这段时间不出门就是了。父皇要做什么不必顾虑儿臣。”
她言语认真，神色更是坚定。
因她说的太快，安皇后阻止都来不及。
昶帝闻言，眉间纠结之色反而淡了，含笑着看皙宁，语气疼爱着问道：“我皇儿聪慧，父皇便来考考你，皇儿觉得父皇欲做何事？”
皙宁是个吃喝玩乐的主儿。
哪里懂得这些算计。
被昶帝这么一问，如临大敌，皱眉咬唇苦思，模样百变，可爱的不行，看的一旁安皇后只想扶额。
昶帝也不催促她，愈发鼓励的望着。
皙宁适才憋出几句话：“能襄助刺客的定是些心怀不轨之辈，父皇必是要将那些人揪出来，以肃京城之风！”
昶帝继续追问：“在廷尉府查问之下，一名刺客自尽，一名刺客昏迷不醒，尚未查出是何人襄助。”
皙宁眨了眨眼，暗叫不妙
可偏偏昶帝继续问她：“宁儿觉得该怎么做？”
她不造啊！
即便她知道了，她的想法当真能说吗？
皙宁悄悄的去看安皇后。
安皇后心知陛下铁了心要问宁儿，温柔出声，“这会儿只有咱们一家人在，宁儿只管说，说错说对父皇和母后都不会笑话你的。”
这句话引得谢元景留心，皇后娘娘这句话说的极妙，便是说出什么逾越的话，也不过公主说错的笑话罢了。
有了安皇后的引导，皙宁才定了心，敢开了口：“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，即便是眼下查不出，父皇也该震慑京中的朝臣，让他们晓得龙颜大怒，忌惮收敛些，说不定心虚不安之下行事纰漏，就能查出些什么呢。”
她说的理所当然。
甚至敢用震慑一词，亦是她身居公主之位，备受陛下宠爱，才会这般摆弄权势。
可便是这样的公主，说完后眼神立刻看了眼安皇后，小心确认安皇后的脸色。
皙宁才说完‘大话’，偏母后没什么反应，谢元景倒是在看自己，皙宁心中忐忑，正想着要不要请罪时，昶帝忽而抚掌大笑，笑声爽朗，一扫眉间纠结之色，“说得好！不愧是朕的皇儿！连皇儿都懂得道理，父皇更该如此为之！”
皙宁浅福一礼，“儿臣惶恐。”
不见任何张扬得意之色。
与她坊间传的在陛下面前恣意跋扈截然不同。
让谢元景有些意外。
倒是陛下对公主的宠爱，较之传言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昶帝连忙命她免礼，“也不用整日窝在公主府里，朕的娇娘想去哪儿便去哪儿，不必委屈了自己。父皇只一个要求，出行护卫必须带全，不可因他们累赘就偷懒不肯带了，记住了么？”
皙宁方才露出一个娇甜的笑容。
那一笑，称春花灿烂亦不过分。
她拱手行礼：“父皇英明！”
与方才形色截然不同。
昶帝指着她直摇头笑，“瞧瞧！瞧瞧这机灵鬼！”
安皇后亦是忍俊不禁。
昶帝又留他们说了会儿话，才放他们出宫家去。
待西暖阁中无人，安皇后才轻声开口道，“陛下，方才皙宁所说——”
却被昶帝拉起了手，握在手中轻轻捏了下。
似是安抚的动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