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祸醒来,我失去了五年记忆。病床前站着陌生英俊的男人,他红着眼说:“老婆,
你终于醒了。”可我手机里全是另一个男人的短信:“宝贝,今晚老地方见。
”直到我翻到遗嘱——丈夫的亿万财产,全部留给了我这个“未亡人”。而遗嘱签署日期,
是我们结婚前一天。---第1章失忆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,粘稠,顽固,
像一层看不见的膜糊在肺叶上。意识是从一片冰冷的混沌里慢慢浮起来的,
底下是坚硬的虚无,往上……往上只有一片刺眼的白,和断断续续、意义不明的嘈杂。疼。
头盖骨下面像是塞进了一台生锈的搅拌机,正在慢条斯理地碾碎什么。眼皮重得抬不起。
“……指标……”“……观察……”“……能醒就是……”声音忽远忽近,
捕捉不到完整的词句。只有那单调的“滴滴”声最清晰,规律,稳定,像某种无情的倒计时。
不知又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一整天,那团挡住视线的白光终于清晰了一些,
凝聚成一片模糊的天花板,惨白的吸顶灯,边缘泛着冷光。手指动了一下。
真实的、属于身体的钝痛立刻沿着神经窜上来,让她低低抽了口气。“醒了?林**,
你感觉怎么样?”一张陌生的脸凑近,戴着护士帽,眼神里有职业性的关切,
也有一丝松了口气的意味。林晚张开嘴,喉咙干得发疼,像砂纸互相摩擦。
“……水……”护士小心地用棉签蘸了温水,湿润她干裂的嘴唇。“慢慢来,你昏迷三天了。
有轻微脑震荡,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,左臂骨折。万幸,没有更严重的损伤。”昏迷?三天?
车祸?零星的碎片试图拼凑,却只搅起更剧烈的头痛和更深的茫然。
她记得自己好像是去……去做什么?记忆的胶片在这里被粗暴地剪断,留下一片空白噪点。
“我……”她试着发声,声音嘶哑难听,“谁送我来的?”“一位先生,你丈夫。
”护士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,“他一直守在外面,刚才医生叫他去办公室了。
我去通知他们你醒了。”丈夫?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空白的心湖,
却没有激起任何熟悉的涟漪。只有一片空洞的回响。她结过婚?什么时候?和谁?
恐慌开始滋生,细密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病房门被轻轻推开。一个男人走了进来。
他个子很高,身形挺拔,身影在门口顿了一下,然后才快步走到床边。
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衬衫,袖子挽到小臂,露出腕上一只价值不菲的机械表。
但衬衫有些皱,眼下一片浓重的阴影。他的脸是极其英俊的,轮廓分明,鼻梁高挺,
只是此刻笼罩着一层深深的疲惫,还有某种紧绷的、即将碎裂的东西。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
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里,瞬间涌上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狂喜、后怕、痛楚,
最终凝成一片沉黯的、几乎要将人淹没的赤红。他猛地弯下腰,
双手小心翼翼、却又控制不住力道地握住了她没有打石膏的右手。他的手很大,掌心滚烫,
带着细微的颤抖。“晚晚……”他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,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,
终于找到绿洲的旅人,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沉重的湿意,
“你终于醒了……”他的指尖抚过她手背的擦伤,那么轻,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。然后,
他抬起头,那双通红的眼睛直直望进她茫然的眼底。“老婆,”他欲言又止,
精致的五官上写满了心疼,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下来,滚烫地砸在她的手背上,
“对不起……是我没保护好你。”老婆。这个称呼,
连同他汹涌的泪水、颤抖的双手、眼里深不见底的痛悔与爱意,像一场过于逼真的默剧,
在她空白的大脑前强行上演。可她只是一个茫然的观众。舞台,灯光,悲欢离合的演员,
都与她隔着一层厚重的、无法穿透的玻璃。她看着他,看了很久,
试图从这张英俊而痛苦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记忆线索。没有。一片荒芜。
她慢慢地、极其费力地,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。动作不大,
甚至因为无力而显得迟缓,但那股疏离和拒绝,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得刺耳。男人,
她的“丈夫”,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眼中的赤红褪去几分,被更深的晦暗覆盖。
但他没有再做任何动作,只是维持着那个微微俯身的姿势,深深地看着她,
任由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。“……你是谁?”她终于问出口,声音干涩,
带着刚苏醒的虚弱,和不容错辨的陌生。男人闭了闭眼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再睁开时,
里面翻涌的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,只剩下疲惫的底色,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耐心。“我是沈确。
”他说,一字一句,清晰地,缓慢地,像是在宣读某种重要的判决,
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确认,“你的丈夫。沈确。”沈确。这个名字像一枚冰冷的石子,
投入记忆的深潭,没有回响,只有一圈圈扩散的、空洞的涟漪。她不认识他。
她的沉默和眼底无法掩饰的茫然,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。
沈确眼底最后一丝微光似乎也熄灭了,但他撑在床沿的手背,青筋微微凸起。
主治医生很快进来,做了基础检查,询问了她的感觉。“身体机能恢复得不错,
脑部CT显示血肿已在吸收。至于记忆问题,”医生推了推眼镜,
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伫立、气压低沉的沈确,“逆行性遗忘,在脑外伤后并不少见。
通常丢失的是受伤前一段时间内的记忆,可能是几小时,几天,甚至更久。恢复时间不定,
有人很快,有人……可能需要长期引导,甚至无法完全恢复。”“她忘了多久?”沈确开口,
声音沉哑。“这需要林**自己配合评估。”医生转向林晚,“林**,
你能记得的最近一件事是什么?”林晚努力回想。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:阳光很好的午后,
她在浇一盆绿植?还是在图书馆查资料?背景是哪里?画面碎裂而模糊。
再往前……大学毕业典礼?不,好像又不是。记忆的链条在这里彻底断裂、散落,
她甚至无法确定哪些是真实的回忆,哪些是想象的碎片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她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,“很多事……很乱。
最近……好像是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展示?还是……”她说不下去。那感觉糟糕透了,
仿佛脚下的土地凭空消失,她在无垠的虚空中下坠。医生安抚了她几句,交代多休息,
避免**,记忆恢复急不来,便离开了。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沉默厚重得能拧出水来。沈确走到窗边,背对着她站了一会儿,然后转身,
从带来的一个纸袋里拿出一个手机。“你的手机,车祸时摔坏了屏幕,我让人换了新的,
卡已经装回去。”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,动作克制,“里面……也许有些东西,
你能想起来。”他的体贴周到无懈可击,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隔阂。
林晚的视线落在那个手机上。那是她的吗?她伸出手,指尖碰到冰冷的屏幕。按下侧键,
屏幕亮起,需要密码。她尝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——错误。沈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
平静无波:“我们的结婚纪念日。十月十八。”十月十八。她在心底默念这个日期,
手指迟疑地按下数字。屏幕解锁了。桌面壁纸是一片蔚蓝的海,海天一色,
远处有白色的风帆。很陌生。她点开通讯录。第一个置顶的联系人,名字是“A沈确”。
下面还有一些名字,看起来像是朋友、同事,大多数都陌生。她点开短信图标。
收件箱里很干净,大多是广告和服务信息。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滑向屏幕下方。已删除信息。
鬼使神差地,她点了进去。里面只有一条信息,来自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,
发送时间是车祸前一天晚上十一点零七分。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:「宝贝,
抱歉今晚临时有事。老地方,明晚补上,等我。」像一道无声的惊雷,
猝不及防地劈开混沌的迷雾。第2章他是谁宝贝?老地方?明晚?车祸是三天前。
这条信息,是车祸前一天晚上发的。发信人,不是沈确。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柱窜上来。
她猛地按熄了屏幕,仿佛那光亮烫手。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跳动,撞得肋骨生疼。
她不敢抬头看沈确。他能看到吗?他知不知道这条信息?他换的新手机,
恢复的数据……他是不是已经看过了?“怎么了?”沈确的声音响起,听不出什么情绪,
“有看到熟悉的东西吗?”“……没有。”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回答,
把手机屏幕扣在床单上,“都是……不太认识的人。”“嗯。”沈确应了一声,不再追问。
他走回床边,拿起一个保温壶,“妈熬了粥,一直温着。你昏迷这几天,她几乎没合眼,
刚才我让她回去休息了。”妈?婆婆?又一个陌生的、沉甸甸的称谓砸下来。
沈确倒出一小碗粥,小米粥,熬得稀烂,散发出淡淡的清香。他坐下来,舀起一勺,
仔细地吹了吹,然后递到她嘴边。动作自然熟练,仿佛做过千百遍。林晚僵着没动。
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清冽的气息,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。
这种亲昵让她浑身不自在,从心底里抗拒。“我自己来。”她低声说,想去接勺子。
沈确的手稳稳地停在空中,没让开。“你左手骨折,右手在输液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
甚至算得上温和,但里面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道,“先吃点东西,才有力气。
”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,那里面的红血丝更明显了,眼下是疲惫的青黑。
他执拗地举着勺子,耐心地等着。最终,她妥协了,微微张开嘴。粥温度适宜,软糯顺滑。
但她食不知味,每一口都像在吞咽沙砾。一碗粥见底,他细心地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。
动作轻柔,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,带来微凉的触感。她僵硬得像一块木头。“再睡会儿。
”他替她掖好被角,语气是一种强制性的柔和,“我在这儿。”他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,
拿起一份似乎早就放在那里的财经报表,垂眸看了起来。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,
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激动与脆弱。病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响,和仪器规律的滴滴声。
林晚闭上眼,却无法入睡。眼皮底下,是晃动的光影和那条刺目的短信。「宝贝」
……「老地方」……那个人是谁?她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?沈知不知道吗?如果知道,
他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?如果不知道……还有那场车祸。真的是意外吗?她猛地又想起手机。
或许,相册里会有线索?接下来的几天,沈确几乎寸步不离。他处理公务在病房,
接电话去走廊,睡眠就在旁边一张简易陪护床上。他照顾她的一切,细致入微,无可挑剔。
婆婆也每天过来,是一个面容慈祥、眼神却难掩精明忧虑的妇人,
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很多她毫无印象的往事,说沈确这几年多么不容易,
说他们小两口多么恩爱。每一次,林晚都只能回以茫然和勉强的微笑。她找不到独处的机会。
手机就在枕头下,那条被删除又恢复的短信,像一个灼热的秘密,烫着她的神经。
直到出院前一天下午,沈确被主治医生叫去进行最终评估和办理手续。婆婆恰好也没来。
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。她立刻摸出手机,心脏怦怦直跳。这次,她没有再看短信,
而是点开了备忘录、社交软件,试图寻找更多关于“自己”的痕迹。记录寥寥,
大多是不痛不痒的日常琐碎或转发分享。云相册需要密码,她试了结婚纪念日,进去了。
照片很多。最近几个月的,大多是她自己的独照,或者一些风景、静物。
偶尔有沈确的侧影或背影,看起来都是在一些公开场合,两人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。
再往前翻……翻到大概一年前,开始出现她和沈确的合照。婚礼照片。她穿着洁白的婚纱,
沈确穿着黑色礼服,两人在宾客环绕中微笑,沈确看着她的眼神,温柔专注得几乎要溢出来。
更早一些,是两人的日常合影,吃饭,旅行,对视而笑,姿态亲昵。看起来,
的确是一对恩爱夫妻。可是,那种亲昵,在照片里显得那么自然,落到她此刻空白的心里,
却只激起一片麻木的陌生感。就像在看一场别人的电影。她继续往前翻,翻到更久远,
大概三四年前。照片的风格变了,更多是她一个人的,或者和一群朋友,
背景是大学校园、图书馆、咖啡馆。那时的她,笑容更加明朗飞扬,
眼神里有一种未经世事的明亮。然后,她的手指停住了。在一堆略显青涩的照片里,
她看到了另一张面孔。一个年轻的男人,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,
站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,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,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。他搂着她的肩膀,
她靠在他怀里,手里举着一个冰淇淋,两人头上都落了几片金黄的银杏叶。照片里的她,
笑容是从眼底溢出来的,那么真实,那么鲜活,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快乐。那种快乐,
她在后来和沈确的合影里,从未见过。这个男人,不是沈确。他是谁?
第3章空白的五年她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,伴随着翻江倒海般的恶心。她捂住嘴,
强迫自己深呼吸,目光却死死锁在那张照片上。照片的日期,是五年前的秋天。
五年……医生说她可能失去了最近几年的记忆。所以,这个出现在她“过去”里的男人,
是谁?为什么后来的照片里,再也没有他?他去了哪里?和那条短信……有关吗?
纷乱的思绪几乎要挤爆她的头颅。她退出相册,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存储里滑动,
点进了“文件管理”。一个隐藏文件夹,需要密码才能访问。她试了生日,失败。
试了结婚纪念日,失败。鬼使神差地,她输入了那张银杏合照的日期。文件夹打开了。
里面只有一份PDF文档,文件名是冷冰冰的一串数字,像是日期。她的指尖冰凉,
颤抖着点开。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抬头上醒目的黑体字:遗嘱。立遗嘱人:沈确。
她的呼吸骤然停止。目光急急下移,掠过那些法律条款和格式用语,直奔核心内容。
…本人名下所有动产、不动产、公司股权、有价证券及其他一切财产权益……于本人身故后,
全部由我的妻子林晚女士继承……”全部。亿万财产。留给“未亡人”林晚。
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她眼前一阵发黑,几乎握不住手机。
遗嘱……沈确的遗嘱?他这么年轻,怎么会立遗嘱?还……全部留给她?她颤抖着,
视线拼命往下搜寻,落在那至关重要的、标注签署日期的一行小字上。白纸黑字,清晰无比。
那日期是:20XX年10月17日。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。10月17日。
她和沈确的结婚纪念日,是10月18日。这份将他全部身家性命相托的遗嘱,
签署于他们结婚典礼的前一天。在她如今空白一片的记忆里,
在她可能还爱着另一个男人的时间点上,在成为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的二十四小时之前,
沈确,这个她醒来后才第一次“认识”的、英俊富有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和压迫的丈夫,
已经立下遗嘱,将他的所有,都留给了她。为什么?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,
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,将她彻底冻僵。病房里恒温的空调,此刻吹出的风却像来自冰窖。
遗嘱冰冷的文字,和那条暧昧滚烫的短信,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、碰撞。“老婆,
你终于醒了。”他通红的眼,滚烫的泪。“宝贝,老地方见。”那个陌生的号码,
亲昵的称谓。银杏树下,虎牙男孩灿烂的笑。还有眼前,
这重于千钧、却又签署于一个微妙到极致的时间点的……遗嘱。真相是什么?她究竟,
忘记了什么?门口传来脚步声,沉稳,规律,正向着这间病房靠近。林晚猛地按熄手机屏幕,
将它塞回枕头底下,拉高被子,闭上眼睛。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。沈确推门进来,
手里拿着出院文件。他走到床边,看着她“熟睡”的脸,目光沉静地停留了片刻。然后,
他伸出手,极其轻柔地,将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,别到了耳后。指尖冰凉。
指尖拂过额发的触感,冰凉,像一片雪花,转瞬融化,却留下细微的战栗。林晚紧闭着眼,
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,努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,让它听起来均匀绵长。
她能感觉到沈确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,沉甸甸的,带着审视,也或许只是疲惫的凝望。
那目光如有实质,几乎要穿透她薄薄的眼皮,窥探到她心底惊涛骇浪般的混乱与恐惧。遗嘱。
10月17日。全部财产。这几个词在她脑海里疯狂冲撞,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,
几乎要掩饰不住睫毛的颤抖。时间被无限拉长,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碾过。终于,
那目光移开了。沈确似乎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低得几不可闻。然后,他走开了,
脚步声落在瓷砖地上,克制而规律。他坐回了那张椅子,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再次响起。
林晚依旧不敢动。脑子里却像开了锅。为什么?他为什么这么做?一个男人,在结婚前一天,
将自己拥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留给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——这该是何等的情深义重,
亦或是……何等的偏执与掌控?可如果情深义重,她此刻心中为何只有一片荒芜的陌生,
甚至那被他触碰的寒意?如果偏执掌控,他这些天无微不至的照顾,
眼底那些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痛楚,又是什么?还有那条短信,那个银杏树下的男人。
她像被困在一个巨大的、没有出口的迷宫里,每一条看似可能的路径,
都指向更深的迷雾和更尖锐的荆棘。不知过了多久,
久到她几乎真的要在这种极度的紧绷中昏睡过去,护士进来测体温和血压。
她不得不“醒来”,配合检查。沈确放下手中的文件,走过来,
很自然地接过护士递来的温水和药片。“该吃药了。”他的语气平静如常。
林晚接过药片和水杯,指尖不可避免地与他相触。他的体温似乎总是偏低,
或者只是她的心理作用。她垂着眼,吞下药片,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。“明天一早出院。
”沈确看着她喝完水,接过杯子,“家里都安排好了。王姨会过来帮忙,她一直照顾你,
你……应该会习惯。”家里。又一个陌生的概念。她和他的家。“我……想看看家里的照片。
”她抬起头,试探着说,“也许能想起来点什么。”沈确目光微凝,停顿了大约两秒。“好。
”他拿出自己的手机,解锁,划动几下,然后递到她面前。屏幕上是一张客厅的照片。
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,黑白灰为主调,线条冷硬,宽敞,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。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毯,
茶几上放着一个水晶烟灰缸,里面很干净。没有她想象中的温馨小物,没有双人合影,
甚至连一点属于女性的柔软痕迹都看不到。“这是主卧。”沈确滑动屏幕。房间更大,
依旧是冷色调。一张尺寸惊人的床,铺着深灰色的床品。衣帽间敞开着门,
里面整齐悬挂着他的西装、衬衫,旁边有一小片区域,挂着一些女装,款式简约,颜色素净。
梳妆台上东西很少,只有几瓶基础的护肤品。不像一个家,更像一个设计精良的酒店套房,
或者……一个只展示了一部分的舞台布景。“还有别的吗?”她问,“比如……书房?或者,
我有没有自己常待的小空间?”沈确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。“书房我用的多,
有些公司文件,比较乱。”他语气平淡,“你更喜欢在客厅窗边看书,
或者摆弄阳台上那几盆绿植。”他退出相册,锁屏,将手机收回去。“回家再看吧,
实物总比照片清楚。”他的拒绝温和但不容置疑。
那几盆绿植……她昏迷前模糊的记忆碎片里,似乎确实有浇水的画面。但这关联微乎其微。
晚饭依旧是沈确喂她。这次她没再尝试自己动手,顺从地接受。他的动作依旧仔细,
偶尔问她烫不烫,咸不淡。她摇头或点头,避免与他对视。夜里,她假装睡着。
沈确在陪护床上躺下,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,但他似乎睡得并不沉,
稍有动静就会立刻醒来查看她。林晚在黑暗中睁着眼,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,
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出院,
意味着她要彻底进入一个由沈确构筑的、她一无所知的世界。
一个签署了遗嘱、将她列为唯一继承人的男人的世界。第4章家第二天,
出院手续办得很快。沈确亲自开车,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。他替她打开副驾车门,
护着她头的手势熟练。车里有一股很淡的、和他身上一样的清冽香味,混合着真皮的气息。
车子驶入一个高级住宅区,绿树成荫,静谧异常。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。
外观和手机照片里一样,现代,冷感。一个五十岁上下、面容和善的妇人迎出来,看到林晚,
眼圈立刻就红了:“太太,你可算平安回来了!真是菩萨保佑……”她想来扶,
又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沈确。“王姨。”沈确微微颔首,一手揽过林晚的肩膀,
动作自然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“晚晚需要静养,你按之前准备的来就行。”“哎,好,
好。”王姨连忙点头,抹了抹眼角,让到一边。肩膀上的手掌温热,
透过病号服传来清晰的体温和力量。林晚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,但没有挣开。
她任由沈确半扶半搂着,走进这个被称为“家”的地方。室内温度适宜,光线明亮。
和照片里一样,整洁,空旷,冷清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精心打理过的、没有烟火气的味道。
沈确径直带她上了二楼,推开主卧的门。“你先休息,换洗衣服王姨已经备好在衣帽间。
浴室在左边,小心地滑。”他顿了顿,看着她,“我就在书房,有事叫我,或者按床头铃,
王姨会上来。”他替她掩上门,但没有关严,留下一条缝隙。林晚站在原地,环顾这个房间。
比照片里更显得空旷。她走到衣帽间,看着那一小片属于“林晚”的衣物。质地都很好,
款式是她记忆中会喜欢的简约风,但颜色……过于素净了,灰、白、米、黑,
几乎看不到亮色。她随手翻看标签,尺码是她的。梳妆台上的护肤品,
是她曾经用过的某个品牌的基础线。没有化妆品,只有一支用到半截的润唇膏。一切都对,
又一切都不对。像是一个精心复制的赝品,遵循了所有外部参数,唯独缺少了灵魂。
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。那里空空如也。她走到门边,听了听外面的动静。很安静。
她轻轻拉开房门。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,吸收了一切脚步声。书房的门关着。
楼下隐约传来王姨轻微的走动声和流水声。她像幽灵一样滑出房间,
目光迅速扫过走廊两侧的其他房门。一间客房,门虚掩着,里面整洁无人。另一间门紧闭。
她试着拧动那扇紧闭房门的把手——锁着的。心猛地一跳。家里有上锁的房间?沈确说的?
里面有什么?她压下心悸,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。客厅空无一人,
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她苍白单薄的身影。她快速扫视,没有照片,没有纪念品,
没有任何能彰显“共同生活”痕迹的东西。只有书架上整齐码放的精装书籍,
大多是经济、金融、外文原著。餐厅,厨房,都干净得像样板间。
王姨在厨房后面的小厅里摘菜,背对着这边。林晚的目光落在玄关柜上。
上面除了车钥匙和一把雨伞,什么都没有。她犹豫了一下,轻轻拉开抽屉。里面有一些票据,
物业缴费单,几支笔,一叠便签纸。最下面,压着一个扁平的、深蓝色丝绒盒子。她拿出来,
打开。里面是一枚钻戒。主钻不小,切割精致,在室内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。
旁边还有一对简单的白金素圈对戒。婚戒?她拿起那枚女戒,
内圈刻着细小的字:S&L10.18。S&L。沈确和林晚。10.18。结婚纪念日。
所以,她平时不戴婚戒?为什么收在这里?“太太?”王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,
带着一丝惊讶。林晚手一抖,戒指差点掉在地上。她迅速合上盒子,放回抽屉,转过身,
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王姨,我……想看看家里。”王姨看着她,眼神有些复杂,
有关切,也有一种欲言又止的谨慎。“先生吩咐了,让你多休息。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。
”她走过来,扶住林晚的手臂,“我扶你回房间吧?还是你想喝点汤?
炉子上炖着山药排骨汤,对你恢复好。”“不用了,谢谢王姨,我……还是回房间吧。
”林晚顺从地被她扶着往楼梯走。“太太,”王姨压低声音,在她耳边快速说了一句,
“先生很担心你,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。有些事……急不来的,身体要紧。
”林晚看了她一眼,王姨移开了目光,只是手上更用了点力搀扶她。回到主卧,
王姨替她拉好窗帘,调暗光线,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。门再次被轻轻带上。林晚坐在床沿,
心脏还在不规则地跳动。锁着的房间,抽屉里的婚戒,王姨那意味深长的劝慰……这个家,
处处透着违和。她想起手机里那份遗嘱。沈确如此毫无保留地“给予”,可这个家,
却感受不到多少“拥有”的痕迹,反而像是一个精致的囚笼。还有那个银杏树下的男人。
他现在在哪里?那条短信,是他发的吗?如果他知道自己“结婚”了,
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的信息?
确知道这个人的存在……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出来:那份在结婚前一天签署的遗嘱,
会不会不是为了爱,而是为了……束缚?或者,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交易的一部分?
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。不,不可能。沈确的眼神,那些眼泪,
那些细致入微的照顾……如果是演戏,那也太可怕了。但如果是真的,她失去的这五年,
到底发生了什么?让她从一个在银杏树下笑得毫无阴霾的女孩,
变成了一个住在冰冷别墅里、连婚戒都锁在抽屉里的“沈太太”?她需要知道更多。
关于沈确,关于她自己,关于那个“他”。晚饭是在餐厅吃的。长长的餐桌,
她和沈确分坐两端,距离远得能再坐下一家人。菜品精致,口味清淡,是王姨的手艺。
沈确吃得很少,大部分时间在沉默,偶尔给她夹菜,
说一句“这个补钙”或“医生建议多吃”。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。“沈确,”她放下筷子,
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我们……是怎么认识的?”沈确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他抬起眼,目光越过餐桌中央那束毫无生气的白色郁金香,看向她。“一次商业晚宴。
”他回答,语气平淡,听不出情绪,“林氏企业和我有合作。你代表林氏出席。
”林氏企业……她父亲的公司。这倒是吻合她模糊记忆里的背景。“然后呢?”“然后,
”沈确用餐巾擦了擦嘴角,动作优雅,“我追求你。半年后,我们结婚。”“就这样?
”她追问,“我……我是说,我们恋爱的时候,经常去哪里?有什么特别的事吗?
”她试图从这些细节里打捞记忆。沈确沉默了片刻。餐厅顶灯的光落在他脸上,
投下深深的眼窝阴影。“你很喜欢海。我们常去海边。你喜欢吃南街那家老字号的双皮奶,
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队。你不喜欢太吵,所以我们很少去人多的地方。”他缓缓说着,
每个细节都具体,却像在背诵一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,缺乏情感的温度,“你养过一只猫,
叫雪球,后来走失了,你难过了很久。”海,双皮奶,猫……这些细节敲击着她空白的记忆,
却依旧激不起任何涟漪。反而让她更清晰地感觉到,他在陈述一个“事实”,
而不是分享一段“回忆”。“那……我的朋友们呢?”她换了个方向,“我醒来后,
好像没有朋友联系过我。”沈确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沉了沉。“你出事突然,
我没来得及一一通知。而且你现在需要静养,不适合见太多人。”他顿了顿,
“有几个你以前的朋友,听说你醒了,想来探望,我替你暂时回绝了。等你再好些。
”回绝了。他替她回绝了。一种无形的控制感,悄然收紧。“哦。”她低下头,
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粒,“那……我爸妈呢?他们……也没来吗?”她醒来这几天,除了婆婆,
并未见到自己父母的踪影。沈确放下筷子,身体向后靠近椅背。这个动作让他显得略微疏离。
“岳父岳母在你昏迷期间来过几次。最近岳母身体也不太好,在休养。岳父公司事务繁忙。
”他看着林晚,“你出事,他们也很担心。等你稳定一些,我再安排他们来看你。
”合情合理的解释。可为什么,她心底那股不安却越来越重?第5章戒指晚饭后,
沈确照例去了书房。林晚回到主卧,洗了澡,换上王姨准备的睡衣。
柔软的真丝面料贴在皮肤上,却带来不了丝毫暖意。她坐在梳妆台前,
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、陌生的脸。这是她,又不是她。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黑,是病容,
也是深重的迷茫。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。那里空空如也。鬼使神差地,她起身,
再次悄声下楼。玄关柜的抽屉里,那枚冰冷的钻戒还在。她拿起它,套在手指上。尺寸合适。
钻石的光芒切割着镜前灯的灯光,炫目,冰冷,沉甸甸地坠着。毫无喜悦,
只有一种被箍住的、窒息般的错觉。突然,书房的门开了。沈确走了出来,
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水杯,似乎是去楼下倒水。他看到站在玄关镜子前的林晚,脚步顿住。
他的目光,第一时间落在了她左手无名指那枚突然出现的钻戒上。眼神,倏然变深。
像平静的海面骤然掠过飓风前的阴霾。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,下意识想把手藏到身后,
却已经来不及。沈确一步步走过来,脚步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异常清晰。他停在她面前,
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,带着无形的压迫感。他没有看她的眼睛,只是垂眸,
盯着她手指上的戒指。看了很久。然后,他伸出手,不是去碰那枚戒指,
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。他的掌心依旧微凉,力道却不容挣脱。
“怎么想起戴它了?”他问,声音很低,听不出情绪,却让林晚脊背发寒。
“我……只是看到,试试。”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。沈确抬起眼,这次对上了她的视线。
他眼底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,像是痛楚,又像是某种深沉的、令人看不透的执念。
“很好看。”他说,拇指极其缓慢地、摩挲过戒指光滑的戒圈,仿佛在确认它的存在,
也仿佛在确认某种所有权,“以后,就戴着吧。”他的指尖擦过她的皮肤,
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不是心动,是恐惧。“我……”她想说点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
沈确松开了手,后退一步,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。他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平静,
甚至对她微微笑了一下,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。“早点休息,别着凉。”他说完,
转身走向厨房,去倒水。林晚僵在原地,直到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消失在书房门后,
才猛地松了口气,后背竟已惊出一层冷汗。她低头,看着手上那枚钻戒。在灯光下,
它熠熠生辉,却像一道冰冷的镣铐。她用力将它褪了下来,攥在手心。
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回到房间,她反锁了房门——尽管知道这也许毫无意义。
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,滑坐在地上。手机就在口袋里。她拿出来,再次点开那份遗嘱PDF,
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日期。10月17日。结婚前一天。沈确,你到底想干什么?你给我的,
是倾其所有的爱,还是一个无处可逃的囚笼?那个发短信的“宝贝”,和银杏树下的他,
又在这其中,扮演了什么角色?她颤抖着,退出PDF,点开通讯录里那个没有储存的号码。
那条“老地方见”的信息,依然静静躺在已删除信箱里,像一颗定时炸弹。明天,
就是短信里约定的“明晚”之后的日子了。车祸打乱了一切。那个人,会不会还在等?或者,
他已经知道了车祸的消息?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。她需要出去。
需要找到那个“老地方”。需要见到那个可能知道“过去”的她的人。但沈确不会允许。
王姨也在。这个家,看似平静,却像一张无形的网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首先,她需要知道“老地方”是哪里。短信里没写。或许,在更早的、已经被删除的信息里?
或者,在她的其他社交账号里?她登录了自己几乎空白的社交软件,查看聊天记录,
浏览过往状态。一无所获。那个号码没有在任何可见的记录里出现过。也许,在云端备份?
或者,沈确换新手机时,只恢复了部分数据?她想起那个隐藏文件夹,
是用银杏合照的日期打开的。那里除了遗嘱,没有别的。也许还有其他隐藏文件?
她尝试用不同的日期组合去试探其他可能的隐藏空间,都失败了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
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。她靠在床头,毫无睡意。戒指被她塞在枕头底下,像一块灼热的冰。
后半夜,她隐约听到极其轻微的、门锁转动的声音。她立刻屏住呼吸,装作熟睡。
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走廊的光漏进来一道细细的线。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,
一动不动,只是望着床的方向。良久,门又被轻轻合上。脚步声远离。是沈确。
他在确认什么?确认她是否安睡?是否……还戴着那枚戒指?林晚在黑暗中睁开眼,
眼底一片冰凉。不能再等了。第二天早上,她起得很晚。沈确已经去公司了,
留话说下午会回来陪她复查。王姨在厨房忙碌。早餐时,她表现得比往常更沉默,
胃口也不佳。王姨担忧地看着她。“王姨,”她放下勺子,揉着额角,眉头轻蹙,
“我头有点晕,想再睡会儿。午饭不用叫我,没什么胃口。”“头晕?要不要叫医生?
或者告诉先生?”王姨立刻紧张起来。“不用,躺躺就好。别打扰沈确,他公司忙。
”她语气虚弱,带着刻意的疲惫,“对了,我手机好像没电了,充电器在楼上忘了拿。
能借你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吗?突然有点想听听她声音。”她看向王姨,眼神带着恳求,
“就用一下,很快。”王姨愣了一下,看着林晚苍白脆弱的脸,犹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