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暴雨砸在傅家别墅的落地窗上,密集得像要把玻璃凿穿。客厅只亮一盏落地灯,
昏黄光线裹着沉默,压得空气都发闷。苏晚坐在沙发边缘,指尖抠着裙摆上的缠枝莲绣纹。
三年前亲手绣的针脚,曾以为能锁住日子的温度,此刻只触到布料被汗浸湿的僵硬。“签了。
”傅承聿的声音从吧台飘来,没有起伏,像冰棱划过人的神经。他指间夹着未点燃的雪茄,
黑色西装衬得肩线锋利,眼神扫过苏晚时,只剩纯粹的厌恶。一份白色文件被甩在茶几上,
纸张撞玻璃的脆响,在雨声里格外刺耳。苏晚的目光落在“离婚协议书”上,
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眼眶发酸。她攥紧手指,指甲掐进掌心,
这点疼远不及心口翻涌的钝痛。“薇薇回来了。”傅承聿转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
“傅太太的位置,从来不是你的。三年前娶你,是傅家要苏家的助力,而你——”他嗤笑,
“不过是害死薇薇的凶手的妹妹。苏晚,你该庆幸有赎罪的机会。”“凶手的妹妹”。
这五个字像生锈的锯子,在心上反复拉扯。三年前林薇薇“坠海”的雨夜,
傅承聿红着眼骂她“帮凶”的样子,清晰得像昨天。这三年,她收起美院毕业的骄傲,
记着他不吃香菜、喝咖啡要两勺糖,变着花样做红烧肉,以为够乖就能焐热一块冰。原来,
全是自我感动。苏晚抬头,脸色白得像纸,嘴唇抖着:“这三年,你对我,
有没有一秒不是因为‘赎罪’?”傅承聿嗤笑出声,俯身逼近她,
冷香混着雨湿气扑面而来:“苏晚,你也配谈真心?你做的一切,不过是替你哥还债。
”苏晚笑了,眼泪掉下来,砸在手背上冰凉。“好,我签。”她拿起钢笔,指尖泛白,
“苏晚”两个字写得格外重,像要把三年的痴傻和委屈全刻进纸里。放下笔,她站起身,
后背挺得笔直。“傅承聿,”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但愿此生,永不复见。”走进衣帽间,
拎起半个月前收拾好的行李箱。没回头,没看傅承聿一眼,径直走进门外的暴雨里。
雨水瞬间浇透衣服,头发黏在脸颊上,像冰冷的蛇。路边拦车时,手机震了一下。
陌生短信:“想找你哥苏辰?来城郊废弃仓库,晚了就没机会。”哥。苏晚的心猛地揪紧。
三年来第一次有哥哥的消息,她拦上车,急促报出地址:“城郊废弃仓库,快点!
”出租车在雨夜里疾驰,雨点砸得车窗模糊。她没看见,后视镜里,
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跟着,车灯在雨幕里缩成两点猩红。别墅里,
傅承聿看着签好的离婚协议,心口突然空了一块。以为会轻松,可“苏晚”两个字落在纸上,
像石头砸进心里,搅得烦躁。扯了扯领带,刚要上楼,手机炸响。“傅总!
苏**在城郊出车祸了!车撞护栏起火了!”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傅承聿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抓起车钥匙冲出去。雨水砸在脸上疼,他不管,一路闯红灯,
油门踩到底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苏晚不能有事。以前总觉得对她的在意是愧疚,
此刻才懂,那些被恨意盖住的心疼、深夜落在她身上的目光、看到她委屈时的心口抽痛,
早扎了根。他恨的不是她,是那个被仇恨蒙眼的自己。半个多小时后赶到现场。警灯闪烁,
消防车水柱对着燃烧的残骸,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塑料味和汽油味。那辆白色轿车,
是去年生日送她的,她当时眼睛亮了下,却说“太贵重”。现在看着扭曲的废铁,
心口像被剜去一块。“傅先生,这是死者的遗物。”警察递来烧变形的手机,屏幕勉强能亮。
死者。傅承聿腿一软,颤抖着接过。屏幕跳出定时短信,收件人是他,
发送时间在车祸前一分钟。「傅承聿,这辈子,我放过你了。」十个字像针,
扎得眼泪瞬间掉下来。他推开警察冲向残骸,被助理死死抱住:“傅总!危险!”“放开我!
那是苏晚!是我老婆!”他嘶吼,声音嘶哑。蹲在泥泞里,像迷路的孩子,哭得浑身发抖。
想起她第一次做饭盐放多了,红着脸说“下次做好”;想起她冬天织围巾,
手指被针扎破还坚持;想起她签协议时,眼底的死寂像燃尽的灰烬。原来那些被忽略的细节,
全是她爱他的证据。他直到失去,才懂。雨还在下,冰冷的雨水混着眼泪砸在泥泞里。
他攥着手机,指节泛白,指甲嵌进掌心渗血也不觉。不远处宾利车里,
顾瑾之推了推金丝眼镜,看着雨中崩溃的男人,眼底没什么情绪。助理低声:“顾医生,
苏**已送医,生命体征稳定。”“嗯。”顾瑾之应着,目光落在残骸上,“**,
别让傅承聿知道她还活着。她需要新的开始。”宾利车悄无声息驶离,融进雨幕。
傅承聿还跪在泥泞中,一遍遍念着“晚晚”,声音被雨声吞没,只剩蚀骨的悔恨,
在雨夜里蔓延。第二章巴黎国际珠宝展展厅,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,衣香鬓影间,
人人脸上挂着得体笑容。傅承聿站在人群里,一身高定西装衬得身形挺拔,眼神却涣散,
对递来的名片、殷勤的攀谈,全视而不见。两年了。苏晚“死”后,
他把所有精力砸在傅氏集团,版图扩张三倍,成了别人口中的“商业帝王”。可心是空的,
像被掏空的房子,再豪华也没有温度。口袋里的旧手机硌着掌心——苏晚的,修了无数次,
屏幕还留着裂痕。深夜总拿出来,看着那条短信,一遍遍想,要是当时没逼她签字,
要是多问一句她要去哪……“傅总,前面是新锐设计师展区,有件作品很特别。
”助理的声音打断思绪。傅承聿点头,迈开脚步。对珠宝没兴趣,只是助理说,
那位设计师的风格像苏晚。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,也想看看。穿过人群,
目光突然被展台中央的项链勾住。项链叫“蚀骨”。铂金勾勒破碎藤蔓,嵌着细碎黑钻,
像凝固的眼泪;顶端心形月光石,一半通透一半浑浊,像人在痛苦里挣扎的灵魂。
傅承聿呼吸猛地顿住。这风格,太像苏晚。记得她在美院时,总用破碎元素藏心事。
画过被暴雨打蔫的玫瑰,花瓣掉了一半,花茎依旧笔直,
当时她说“再疼也得站着”——眼前的项链,就是那幅画的模样。快步走过去,
指尖几乎碰到展台玻璃,目光死死盯着设计师名牌:Aurora,新锐珠宝设计师,
毕业于巴黎高等美术学院。不是苏晚。心沉下去,可熟悉感像藤蔓,缠得他喘不过气。
转头看向展台后的休息区,想找这位设计师。“傅先生对‘蚀骨’感兴趣?
”清冷女声在身后响起,傅承聿身体猛地僵住。声音像细针,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。
他颤抖着转身,视线落在说话人脸上。时间仿佛静止。女人穿白色长裙,长发松松挽着,
露出纤细脖颈。眉是远山黛,眼是秋水横波,那张脸,和苏晚一模一样!只是眼神变了。
以前的苏晚,眼里总带着怯生生的温柔,像受惊的小鹿;眼前的女人,眼神清亮,
带着疏离的自信,像雪山之巅的雪莲,美丽却带锋芒。“晚晚……”傅承聿声音沙哑,
上前一步想抓她的手腕,指尖都在抖,“是你吗?我就知道你没死!”女人皱眉,
下意识后退避开,眼神满是警惕:“先生,你认错人了。我叫Aurora。”“认错人?
”傅承聿眼眶瞬间红了,又上前一步,几乎贴到她面前,“晚晚,别装了!我知道你恨我,
我知道错了!跟我回家,傅氏是你的,我的一切都是你的,我用一辈子补偿你!”声音太大,
带着压抑的激动,周围人都看过来。有人认出傅承聿,窃窃私语:“那不是傅承聿吗?
怎么这么激动?”“女的长得像他去世的太太……”“不会是太思念,认错人了吧?
”议论声像蚊子钻进耳朵,Aurora脸色冷下来。这两年,她在顾瑾之照顾下,
忘了过去的疼,重拾设计。顾瑾之说,她是Aurora,是全新的自己。
可眼前男人冲出来,喊着陌生名字,说些莫名其妙的话,砸乱了她的平静。“先生,
我再说一遍,我不是你的亡妻。”语气带着明显不耐烦,“请离开,别影响我的展会。
”“我不离开!”傅承聿红着眼,死死盯着她,“晚晚,你是不是还在恨我?没关系,
你恨多久我都等!我们在一起三年,你怎么能说忘就忘?”“够了!”Aurora打断他,
转身拿起侍者托盘里的红酒,手腕一扬——“哗啦!
”红的酒液顺着傅承聿的西装领口往下流,在黑色布料上晕开刺目的红,像血。
全场瞬间安静。没人想到,这个温柔的女设计师,敢当众泼傅承聿红酒。傅承聿僵在原地,
脸上的酒液混着眼泪往下掉。他怔怔看着Aurora,眼神里的痛苦要溢出来。
Aurora像没事人一样,把空酒杯递给侍者,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:“傅先生,
你的深情,在我看来,廉价又恶心。我是Aurora,不是你用来弥补愧疚的工具。
”说完,转身就走。白色裙摆扫过傅承聿的脚踝,像冰冷的拒绝。傅承聿看着她的背影,
浑身力气被抽干。周围的目光像针,扎在身上,有同情,有嘲讽,他都不在乎。只知道,
他的晚晚活着,却不认识他了。她忘了过去,忘了他的好,也忘了他的坏。他的悔恨和思念,
在她面前,成了笑话。看到Aurora走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身边。男人递过纸巾,
低声说了句什么,Aurora点头,脸上露出他从未见过的柔和。顾瑾之。
傅承聿眼神瞬间冷下来。认得他,国内顶尖外科医生,两年前突然出国。苏晚的“死”,
他的出现,Aurora的失忆……这里面一定有问题!嫉妒和愤怒涌上心头,他攥紧拳头,
指节泛白。不管她是苏晚还是Aurora,不管她记不记得,他都要把她抢回来。
失去过一次,绝不会再失去第二次。“查。”傅承聿声音冰冷,
“查Aurora的所有资料,查她和顾瑾之的关系,查两年前的车祸——我要所有真相。
”助理连忙应声,转身安排。傅承聿站在原地,看着Aurora和顾瑾之离开的方向,
眼底是化不开的偏执。红酒的涩味还在舌尖,可比心口的疼,根本不算什么。晚晚,等着我。
这一次,绝不放手。车里的Aurora靠在椅背上,指尖摩挲着袖口。
刚才傅承聿喊“晚晚”时,心口莫名抽了一下,像有东西要冲破记忆闸门,可抓不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