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,秦军大帐。
“夫君。”
“慢点……”
攀附在男人身前的女人似是捱不住了,苦苦求他。
男人眉宇紧绷,从鬓角滴落一滴汗,顺着刚毅的下巴砸到莹白之上。
女人低低泣诉声明明就在耳旁,可他眼前又似被浓浓大雾蒙住。
总也看不清她的样子。
赵础倏地呼吸粗重的睁开暗沉的黑眸,眸底似翻滚着晦暗不明的墨色,隐忍的寒光中又透着几分压抑极深的疯癫。
数不清这是多少次做这个梦了。
梦醒后,除了放纵后的空虚,剩的便是令人无力的恼意。
恼他赵础,竟被梦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,困住数年。
梦里多疯狂,多用力。
醒来那一刻的冰冷孤寂就有多嘲讽。
他跟被迷了心神一样。
不知所谓。
赵础眸底沉沉,郁色更浓。
直至天将将亮,他疲倦的阖上眼,忍耐那梦醒后激涌而上的头疾宿痛。
“父王。”
帐外,面如冠玉的年轻太子沉稳的又等了半时辰,才得以进父王的大帐。
“父王,少游离家出走了,应是去了魏国行宫凑那三国盟约的热闹去了。”
如珩话落后,也不见阖眼休憩的父王有所反应。
他便静静等待着。
直到良久,赵础睁开眼,眉心依然是紧皱的。
头疾旧症发作,加上那扰人的春、梦,饶是他是万人之上的秦国君王,杏林也依旧束手无策。
头疼令这不过三十来岁的帝王眉宇间染上几分不耐烦,目光锐利似剑的望向他的长子。
如珩微微敛眸,扛住这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少游闯了大祸。
他离家出走不是事,偏偏他极有可能闯到魏国行宫。
若被魏国知晓他是秦王次子,父王想打魏国的计划恐怕有失。
如珩担心父王震怒,从幼时有记忆起,父王便一年比一年冷戾无情。
也就是前几年似乎才好了一些,但父王却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王朝霸业上。
少游若毁了秦国大业,就算是亲子,可能也难逃一死。
如珩心知父王并不多在乎他们兄弟俩,即便他也只有这两个儿子。
他怕父王,不顾少游生死。
这种猜测令人心中发冷。
“他有本事去,就看他有没有本事活着回来。”
果然。
如珩心一下坠到冰窖里。
帝王无情,可明明身边那么多人都说,父王深爱他和少游的生母。
可父王却从来不在乎他们。
如珩沉默离开。
却不知他离开后,赵础目光冷淡的落到舆图上,目光定在魏国行宫。
楚王楚萧携其夫人,于今日落脚魏国行宫。
这是不久前送来的消息。
楚萧。
赵础冷冷勾了勾唇。
楚萧要是死在魏国境土,于大秦大益。
他面无表情的吞服治头疼的一把药丸,起身大步朝外。
“备马,去魏国。”
魏国行宫
“贱狗。”
屋顶上,少年叼着狗尾巴草手肘半撑在瓦片上,时不时闲散的往下瞥一眼,冷哼一声。
说什么三国盟约,还不是背后聚在一起辱骂他的父王,看似大义凛然实则贱兮兮的谋划诡计。
“赵础欺人太甚!”
“狂悖之徒!”
“秦贼不死,吾等夜不能寐啊。”
“魏庄公,秦国十万大兵以至河西高地的宜君,此举乃是挑衅你魏国国威啊!”赵伯公拍桌愤愤声讨。
魏庄公眉眼阴沉,不发一语。
就在此时,厅外传来楚国使者的声音:“楚王,楚王夫人到。”
众人皆抬眸看去,除了魏庄公纹风不动的坐着,赵伯公和韩献公之幼子皆站起身来迎楚王。
走在最前的自是楚国新王一楚萧。
旋即,所有人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侧戴着帷帽的佳人看去。
尽管帷帽遮住佳人颜色,却也遮不住那一身的丰姿妙曼,越发令人移不开眼来,想窥视神秘面纱下的姿容。
听说楚王夫人乃最负盛名的齐国公主,出生时佛光笼罩。
齐宣公大喜,当即将这位王姬封为佛音公主,如珠如宝的养大。
后更是楚王楚萧送上十座城池才迎娶为妻,夫妻成婚八年,恩爱如初。
楚王一向不舍得夫人舟车劳顿,谁会想到他此行来魏国,竟还带上了美艳不可方物的夫人。
屋顶上少年也探头往下看,好奇那进了魏国行宫还戴着帷帽的神秘楚王夫人。
楚萧不喜他们看容慈的目光,瞬间脸色有几分冷沉。
还是容慈伸出袖中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,示意他谈正事要紧。
楚萧低眸,神色蓦然温和下来,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同入尊座。
容慈隔着白纱些微能看清这几国诸侯之相貌,她不由想起方才来时听到的那声秦贼。
秦王,赵础。
恩,她的前夫。
时隔十五年,又听到了这个名字。
容慈脸色平静,在脑海中呼唤经常装死的系统。
[十五年了,赵础长什么样我都记不清了。你把我又投放来这个乱世,却让我成了嫁给楚王的齐国公主,你看我这个身份八年来才从楚国王宫来到这魏国境土,我又有什么法子能拨乱反正,让赵础好好争天下,别想着搞什么玄学血祭炼丹的。]
过了好久好久,系统才回她:[我相信你自有办法。]
容慈微笑,深吸一口气。
十五年前,容慈作为穿越者,都能在齐国陪伴赵础为质,又在赵础回秦国封王那年替他生下双生子功成身退。
十五年后,她也一定能拯救越来越疯,最后统一六国又亲手覆灭天下变成暴君的秦王赵础的。
系统就是如此自信。
他还友善的提醒:[秦王应该快到魏国了,你的机会来了,记得用新身份感化他。]
容慈:……
有夫之妇的身份吗?
得亏系统第二次投放她来这个世界时,她让系统用了一次特权,抹杀了赵础记忆中的她。
否则赵础要是知道他死去的夫人二嫁他人,这个世界还可以毁灭的更快一点。
装死的系统,联合起来怒骂秦贼的诸侯,都让容慈头疼不已。
而就在这时,身侧之人倏地冷笑了一声:“魏庄公,你这行宫什么时候连宵小都能混进来了?”
他这番话让魏庄公顿时脸色一沉,他一个眼神下去,身旁将领立马出去调遣士兵。
楚萧却漫不经心的拿起酒杯转了一圈,饮尽,往屋顶上一掷。
“何须如此麻烦?”
随着楚萧话落,屋顶瓦片炸开,一个少年骂骂咧咧的翻了个跟头,利落落地。
魏庄公,赵伯公等人皆是紧紧盯着这身份不明的少年。
少年黑发高高竖起,双手环胸,五官俊俏,挑眉睨着楚萧,颇有几分桀骜不驯。
只是眉眼之间,竟让容慈有瞬间失神。
系统突然冒出来:[忘了告诉你了,你的儿子离家出走,就是从河西高地来了这魏国行宫。]
容慈却好似没听见一般,只目不转睛的隔着帷帽看那少年郎。
她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呢。
是她十五年前难产生下的双生子,是她的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