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湿的霉味裹着铁锈般的血腥气，钻进王耀程的鼻腔。
他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，后背刚结痂的伤口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，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肺叶。小黑屋的窗户被木板钉死，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从缝隙里漏进来，照亮空中飞舞的灰尘，也照亮他手腕上青紫的勒痕——那是今早试图逃跑时，被诈骗集团的人用麻绳捆出来的。
“还敢跑？”门口传来沙哑的呵斥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踢了踢他的小腿，“林**说了，像你这种没用的舔狗，死在这里都没人收尸。”
林**……林薇薇。
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，狠狠扎进王耀程的心脏。
他想起三个月前，自己还在为这个女人逃课买**款口红，为了她和父亲大吵一架，把父亲气得摔了杯子；想起她挽着富二代赵凯的胳膊，笑着说“王耀程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，真以为我会跟你这种穷鬼？”；想起父亲公司破产那天，警察拿着“偷税漏税”的证据上门，父亲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；想起父母开车去民政局离婚散心，却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得车毁人亡——后来他才知道，那根本不是意外，是赵凯为了斩草除根，找人做的手脚。
而他自己，被林薇薇以“帮你找工作”为借口，骗到了这个东南亚的诈骗窝点，每天被逼着给国内打电话骗钱，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毒打。
意识渐渐模糊，窒息感越来越强烈，王耀程的视线开始发黑。他最后想到的，是高三那年和张诗宇在操场打篮球，张诗宇拍着他的肩说“耀程，别再围着林薇薇转了，不值得”——那时候他还嫌张诗宇多管闲事，和他吵了一架，从此疏远了这个唯一真心对他的兄弟。
如果……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。
他想护住爸妈，想考上大学，想让林薇薇和赵凯付出血的代价，想跟张诗宇说一声对不起。
黑暗彻底吞噬意识的前一秒，王耀程似乎听到了熟悉的闹钟声。
……
“叮铃铃——叮铃铃——”
尖锐的闹钟声在耳边炸开，王耀程猛地睁开眼睛，胸口剧烈起伏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服。
不是冰冷的水泥地，而是柔软的床垫；不是发霉的小黑屋，而是洒满阳光的房间。墙上贴着詹姆斯的篮球海报，书桌上堆着一摞高三的复习资料，窗户外传来老梧桐树沙沙的响声，甚至还能闻到楼下早点铺飘来的油条香味。
这是……他的房间？
王耀程撑起身子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——没有青紫的勒痕，没有结痂的伤口，只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。他掀开被子跳下床，踉跄着冲到书桌前，抓起桌上的电子日历。
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：6月7日高考，距离高考还有92天。
92天？！
王耀程的心脏狠狠一缩，他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旧手机，按亮屏幕——时间是3月5日早上6点30分，锁屏壁纸是他和林薇薇的合照，照片里的他笑得像个傻子，手里举着刚给林薇薇买的奶茶。
这是……高考前三个月的那一天！
就是这一天早上，他为了给林薇薇买**版的樱花奶茶，故意逃了早自习，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批评；就是这一天中午，父亲知道他逃课后，第一次动手打了他，他赌气摔门而出，在网吧待了一整晚；也是这一天，张诗宇找到他，劝他别再荒废学业，他却指着张诗宇的鼻子骂“你算老几，轮得到你管我”，把两人三年的兄弟情彻底吵断。
上一世所有悲剧的开端，竟然真的被他重新撞上了！
王耀程死死攥着手机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他走到镜子前，看着镜中十八岁的自己——脸上还带着少年的青涩，眼神却不再是前世的懵懂和懦弱，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冰的恨意和近乎疯狂的庆幸。
他真的回来了！爸妈还在，公司还没破产，一切都还来得及！
“耀程，醒了吗？妈妈给你煮了鸡蛋，快出来吃早饭。”门外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——上一世的这个时候，母亲已经因为他的叛逆操碎了心，说话总是怕惹他不高兴。
王耀程的眼眶瞬间红了。
他想起上一世在父母的葬礼上，看着黑白照片里父母的笑容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几乎把他逼疯；想起在诈骗窝里，每次想家的时候，只能偷偷摸出藏在鞋底的全家福，哭到天亮。
“妈……”他哽咽着开口，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。
推开门，客厅里飘着鸡蛋的香味，母亲正端着一碗粥从厨房走出来，看到他红着眼眶，吓了一跳，连忙放下碗走过来：“怎么了耀程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还是……又不想去学校了？”
“不是的妈。”王耀程上前一步，一把抱住母亲，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——还是熟悉的味道，带着洗衣液的清香和阳光的暖意。他紧紧抱着，仿佛要把这两世的思念都融进这个拥抱里，“我想去学校，我想好好读书，我想考大学。”
母亲愣住了，手里的勺子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她反应过来后，连忙拍着王耀程的背，声音也带上了哭腔：“好，好，想读书就好，妈支持你，妈这就去给你装饭盒，再给你带瓶牛奶……”
看着母亲忙前忙后的身影，王耀程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。
这一世，他绝不会再让母亲失望，绝不会再让父亲为他操心，绝不会再让林薇薇和赵凯有机会伤害他的家人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“叮咚”响了一声，是林薇薇发来的微信消息：“耀程，我昨天看中的那款樱花奶茶，今天早上**发售，你能不能帮我去买呀？早自习我帮你签到～”
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消息。
王耀程看着屏幕上的文字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林薇薇，赵凯，你们欠我的，欠我家的，这一世，我会一点一点，连本带利地讨回来。
他手指在屏幕上敲击，回了三个字：“没时间。”
发送成功的瞬间，王耀程仿佛听到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。
新的人生，从拒绝做舔狗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