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上次在母亲院里撕破脸后，沈清月倒是安分了几日。听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里，抄了好几天的《女则》。
装，接着装。
我懒得理会她的小把戏，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晟元二十三年春，除了我落水这件“小事”，京城还有一件大事——太后娘娘的六十圣寿要到了。
这可是举国同庆的大事。各级官员、勋贵世家，都在绞尽脑汁准备寿礼，希望能拔得头筹，讨太后欢心。
前世，我就是在这场寿宴上，栽了个大跟头。
沈清月“好心”帮我准备的寿礼——一尊她声称费尽心思寻来的羊脂白玉观音像，在进献时被当众指出是赝品！侯府颜面扫地，我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，父亲对我失望透顶。而沈清月，却凭借一首精心准备的祝寿诗和一幅亲手绣的万寿图，赢得了“才德兼备”的美名。
现在想来，那尊假玉观音，根本就是她设下的圈套！她早就知道那是假的，就等着我往火坑里跳。
前世摔过的坑，这一世，我不仅要绕过去，还要在里面埋上钉子，等着推我的人自己踩进来！
“锦心，”我放下手中的账本（重生后，我开始有意识地查看母亲的嫁妆铺子账目，这些都是我未来的资本），“去打听打听，二**最近在忙什么？特别是……跟寿礼有关的事。”
锦心对我言听计从，很快带来了消息。
“**，二**房里的采荷说，二**这些天除了抄书，就是关起门来画画、绣东西，神秘得很。还托她舅舅从外面找了些……嗯……好像是比较少见的颜料和丝线。”
果然，还是在准备她的祝寿诗和万寿图。
至于我那尊“玉观音”……
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沈清月，这次，姐姐我亲自为你准备了一份“大礼”。
“锦心，附耳过来。”
我低声吩咐了几句。锦心先是惊讶，随即眼睛亮了起来，用力点头：“**放心，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！”
几天后，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，我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书，沈清月果然“偶遇”来了。
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、带着一丝怯怯的讨好笑容：“姐姐，你在这里看书呢？身子可大好了？”
“劳妹妹挂心，好多了。”我合上书，淡淡地看着她，“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出来？《女则》抄完了？”
沈清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，随即又堆起笑：“抄完了，妹妹深知己过，日后定当时刻谨言慎行。姐姐……还在生我的气吗？”
“生气？”我笑了笑，“我若是整日与妹妹生气，岂不是要气死自己？过去的事，就让它过去吧。”
我表现得很大度，仿佛真的不计前嫌。
沈清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，演技再次上线，眼眶说红就红：“姐姐能原谅妹妹，妹妹真是太高兴了！我们毕竟是亲姐妹，血脉相连啊……”
她拉着我的手，情真意切地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，然后话锋很“自然”地一转：“姐姐，太后寿诞在即，你的寿礼可准备好了？妹妹真是替你发愁，这寿礼既要贵重，又要显出心意，实在难办。”
来了。
我心中冷笑，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“烦恼”：“是啊，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呢。金银玉器太过俗套，字画古玩又怕不懂行，买了赝品反倒不美。”
沈清月眼睛一亮，仿佛就等着我这句话。
她压低声音，神秘兮兮地说：“姐姐，我倒是听说了一个门路。我舅舅认识一个西域来的商人，手里有一尊极品的羊脂白玉观音，据说玉质温润无瑕，雕工更是栩栩如生，最难得的是，那观音的容貌，竟有几分似太后娘娘年轻时的风采！若是能得此物进献，定能彰显我侯府孝心，太后娘娘也必定欢喜！”
看她说得天花乱坠，我内心毫无波澜，甚至有点想笑。
台词都和前世一模一样。
我配合地露出“惊喜”和“犹豫”的表情：“真的？竟有这等好事？可是……西域商人，可靠吗？而且这等宝物，价值不菲吧？”
“可靠！绝对可靠！”沈清月见我“上钩”，极力推销，“我舅舅可以做保！至于价钱……虽然昂贵，但为了姐姐的前程和侯府的颜面，也值得啊！姐姐若是银钱不凑手，妹妹这里还有些体己……”
看她那急切的样子，恨不得立刻掏钱帮我把那“赝品”买下来。
我沉吟片刻，仿佛下了很大决心：“既然妹妹如此推荐，那……便去看看罢。不过，此事需得隐秘，万一不成，也不至于惹人笑话。”
“这是自然！包在妹妹身上！”沈清月拍着胸脯保证，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。
她大概以为，我还是那个容易哄骗的蠢姐姐吧。却不知，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。
过了两日，沈清月果然兴冲冲地来告诉我，事情办妥了。她舅舅已经和那西域商人谈好，三日后在城南的一处雅致的茶楼“验货”。
“姐姐放心，一切都安排好了！那玉观音妹妹提前去看过一眼，真是……啧啧，绝品！”她极力渲染着。
我看着她，微微一笑：“妹妹如此费心，姐姐真是感激不尽。到时候，我们一同前去。”
三日后，我带着锦心和两个可靠的婆子，与沈清月和她舅舅汇合，去了那家茶楼。
雅间里，那个穿着异域服装、留着大胡子的“西域商人”果然在等着。他面前摆着一个紫檀木盒，打开来，里面是一尊一尺来高的玉观音。
玉质看上去确实白润，雕工也精细。
沈清月和她舅舅在一旁极力夸赞，唾沫横飞。
我走上前，拿起那尊玉观音，仔仔细细地看。指尖在观音的衣袂、莲座等细微处慢慢摩挲。
前世的羞辱和愤怒，在这一刻清晰地涌上心头。
就是这东西，让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！
我看了半晌，在沈清月期待的目光中，缓缓开口，语气带着一丝疑惑：“这玉……看着是还好。不过，我怎么感觉，这触手似乎不够温润，反倒有点……涩？”
沈清月脸色微变，忙道：“姐姐，这羊脂玉就是这样的，盘玩久了自然就温润了！”
那“西域商人”也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，她舅舅赶紧翻译：“他说这是最上等的和田籽料，绝不会有假！”
我点了点头，仿佛被说服了。然后，我拿着玉观音，似乎是无意地，走到窗边，对着光仔细端详。
“咦？”我发出更大的疑惑声，“这观音的发髻深处，怎么好像……有个极小极小的气泡？”
“气泡”二字一出，那“西域商人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！
沈清月和她舅舅也僵住了。
真正的羊脂玉，结构致密，怎么可能有气泡？这是最基本的常识！只有琉璃或者劣质玻璃仿制品，才会有气泡！
“不可能！”沈清月的舅舅失声叫道，冲过来就想抢过去看。
我手一缩，没让他碰到。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三人，最后定格在沈清月那张煞白的小脸上。
“妹妹，”我声音不大，却像冰珠子砸在地上，“这就是你说的……绝品玉观音？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沈清月嘴唇哆嗦着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她舅舅还想狡辩：“大**，这、这可能是光线问题或者是雕琢时留下的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我厉声打断他，将玉观音重重放回盒子里，发出“哐”一声脆响，那“玉观音”的耳朵竟然崩掉了一个小角！露出了里面透明的材质！
果然是琉璃仿造的！
“好啊！真是好得很！”我气极反笑，目光如刀，直刺沈清月，“沈清月！我念在姐妹之情，信你，你就是这么联合外人，拿这种下三滥的假货来糊弄我，想让我在太后寿宴上身败名裂的吗？！”
“不是的！姐姐！你听我解释！”沈清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，抱住我的腿，哭得梨花带雨，“我也不知道会是假的！我是被舅舅骗了！我是好心办坏事啊姐姐！”
她舅舅也慌了，连连摆手：“不关我的事啊大**！是、是二**她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我喝止他后面的话，不想听他们狗咬狗。
我低头看着脚下哭得浑身发抖的沈清月，弯下腰，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一字一句地说：
“好妹妹，你的这份‘大礼’，姐姐我可真是……受宠若惊啊。”
“不过，礼物太贵重了，姐姐受不起，还是……留给你自己慢慢享用吧。”
说完，我猛地抽回自己的腿，不再看她一眼，对锦心和婆子道：“我们走！”
走出雅间，我还能听到里面沈清月绝望的哭泣和她舅舅气急败坏的埋怨声。
阳光洒在我身上，暖意融融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感觉胸中积郁了两世的恶气，终于吐出了些许。
沈清月，这才只是开胃小菜。
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？
不，真正的好戏，还在后头呢。
你处心积虑为我准备的“寿礼”，我会原封不动地……还给你。等着在太后寿宴上，接稳你这份自作自受的“大礼”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