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,来得猝不及防。
那天是周六,我用上个月省吃俭用攒下的两百多块“私房钱”,在打折店里淘到了一件米白色的羽绒外套。它不是什么名牌,款式也简单,但它是我长这么大,第一件完全用自己的钱、为自己买的新衣服。
我把它藏在背包最底层,像个做贼一样溜回自己的房间。关上门,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拿出来,对着那面布满裂纹的穿衣镜,小心翼翼地穿上。
镜子里,那个穿着合身新衣的女孩,脸色虽然蜡黄,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久违的光。衣服很暖,那股暖意仿佛能一直渗进我冰冷的心里。我甚至傻乎乎地转了个圈,想象着自己穿着它走在冬天的阳光下。
然而,这片刻的幸福,就像一个脆弱的肥皂泡,一触即破。
“砰”的一声,房门被粗暴地推开,我弟姜涛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,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。“姐,我那件黑色的游戏卫衣你放哪了?妈说你帮我洗了。”
他一眼就看到了我身上的新外套,眼睛顿时亮了。他几步冲过来,二话不说就伸手来扯我的衣服:“哟,这衣服不错啊,哪来的?看着挺新的,给我穿穿。”
“你干什么!这是我的!”我吓得连连后退,死死地护住衣服。
“你的?你哪来的钱买新衣服?”姜涛撇了撇嘴,脸上满是鄙夷,“肯定是拿了家里的钱!赶紧脱下来,这颜色我穿着正好。”
他的力气比我大得多,几下就撕开了我的手臂。我像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,毫无反抗之力。他粗鲁地将外套从我身上扒下来,然后随手从他自己房间的脏衣篮里抓出一件皱巴巴、起了无数毛球的旧卫衣,扔到我脸上。
“喏,这件赏你了,别说我当弟弟的不疼你。”
那件卫衣带着一股汗臭和廉价洗衣粉混合的难闻气味,砸在我脸上,像一个响亮的耳光。
我看着他兴高采烈地套上我的新外套,在镜子前左看右看,嘴里还吹着口哨:“嗯,不错,真不错,比我那件蓝色的好看多了。”
就在这时,我妈王秀玲闻声而来。她看到姜涛身上的新衣服,非但没有责备,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:“哎哟,我们家涛涛穿这件真精神!姜晚,还是你眼光好,知道给弟弟挑件好衣服。”
她转过头,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,脸立刻沉了下来:“你那是什么表情?一件衣服给弟弟穿怎么了?他穿出去有面子,我们全家都有面子!你一个女孩子,穿那么好给谁看?赶紧把你身上那件旧的换上,别杵在这儿碍眼!”
我看着他们母子俩一唱一和,一个抢走了我唯一的温暖,一个夺走了我最后的尊严。我低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、那件起球的旧卫衣,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。
我什么都没说,只是默默地捡起那件卫衣,走出了房间。
那一刻,我没有哭,也没有闹。我的心里一片死寂,像一场大雪过后的荒原,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留恋。
逃,必须逃。
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,在我死寂的心里,疯狂地破土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