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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天,我们随节目组到了省城。
我和谢怀禾刚毕业那年,只住得起地下室。
所以这一站节目录制的地点,就定在地下室。
那里有破败的墙,潮湿的地面。
吊灯忽明忽暗,接触不良。
还常有蟑螂爬虫出没。
没有厨房,没有燃气。
光线不好也不通风。
稍微炒个菜,煮碗面,都会让室内烟雾缭绕。
唯有靠近屋外的路面处开了一扇狭长的窗口,偶尔会泄露几线阳光,让人感觉生活还有点盼头。
许多人都无法想象,谢怀禾发达之前,我们曾这样相依为命。
晚上就挤在那狭窄的木床上相拥而眠。
即便夏天时,两人体温都热烘烘到有些煎熬,也不舍得分开。
只是这已经快是十年前的事了。
如今我们两看相厌。
而我身为死人,为了不被发现异样,并不想与他有任何接触。
即便导演要求我们晚上睡一张床,妄想复刻当年相濡以沫的场景。
我们也只是背对着背,各自玩手机,一言不发。
不知不觉还是睡了过去,我梦到了谢怀禾为我做阳春面。
那时候缺钱,一捆挂面能吃很久。
我在那个唯一能晒到太阳的小窗口栽了一盆小香葱。
每次他下面就舀勺猪油,淋点酱油,再薅两根葱切了撒上。
一碗勉强能称上阳春面的清汤面就成了。
我们坐在矮桌板两端,同步端碗嗦面,喝光面汤,最后相视一眼,就能满足地哈哈大笑。
梦境实在美好,我忍不住喃喃出声:“谢怀禾,我想吃面。”
迷迷糊糊间,我感受到身侧有人动了动。
然后对方的手指小心翼翼落在我的脸上,蹭过我的额角,将我的碎发拨至一边。
那人低声细语:“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?青一块紫一块的,体温还这么冰?生病了吗?”
“你看吧,你一个人根本无法照顾好自己......”
我是在阳春面的香味中被叫醒。
谢怀禾有些别扭地站在床头:“赶紧起来,趁热吃”。
我有些恍惚,仿佛又回到二十来岁刚工作那年。
早上出门上班前,他都会给我下了一碗面,哄我起床。
只是后来越来越忙,成为海城有头有脸的新贵后,他就不再下厨了。
直到我发现他领口上的口红印,与他吵架,意外流产。
躺在病床时,我突然想吃他亲手做的阳春面。
我想了很久,还是难以放下这段从小到大的感情,决定原谅他这次,给彼此一个台阶下。
可打电话给他,他来了医院没两分钟,就又被公司要事叫走了。
后来才知道,那会儿是谢怀禾刚认识周言乐没多久。
彼时周言乐刚刚成年,还是个在商场卖衣服的没学历的销售。
她刚来省城没多久,没钱,只能住在廉价出租屋。
深夜发现门口有陌生男人徘徊,就吓得给谢怀禾打电话。
他急着回去英雄救美,于是抛下我一人。
直到我出院,他都没再来看过我。
反而帮着周言乐搬了新家。
把我们名下昂贵但安保到位的房产以五百块的低价租给她。
送她很多名贵衣物,出钱出力送她出国留学,给她的学历镀金。
然后一步步扶持她进入自己的公司,当了他的助理,成为高薪白领,水到渠成在一起。
正可谓是用情至深,用心也良苦。
我收敛回忆,爬起床后,看着那碗面许久。
然后抬手将面倒进了垃圾桶。
“你做的面,我无福消受,你还是做给你的小助理吃吧。”
其实我作为死人,已经不好再进食了。
谢怀禾看着垃圾桶里还热腾腾的面,顿时脸色铁青,气得摔门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