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家被流放那天,我才知道我们是一本书里的炮灰家族。
三岁小妹突然抱住爹爹大腿:“爹!押送我们的官差是前朝余孽!
”娘亲猛地扯开官差衣领,露出前朝皇室刺青。爹爹当即夺刀反杀,太子震惊失色。
眼看全家即将被灭口,小妹又指着我未婚夫:“他是卧底!”太子侍卫的刀锋一转,
直接架在了我未婚夫脖子上。诏书念完最后一个字,尾音像淬了毒的针,
尖利地刺入谢府死寂的庭院。抄家的官兵动作粗鲁,翻箱倒柜,
瓷器碎裂声、女眷压抑的啜泣声、沉重的脚步声混作一团。曾经门庭若市的吏部侍郎府邸,
一夕之间,朱门贴上刺眼的封条,荣华碎得彻底。谢夫人林婉攥着长女谢云瑶的手,
指甲几乎掐进女儿肉里,面色是失血后的惨白。谢侍郎谢渊站在最前,背脊挺得笔直,
承受着所有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,那身绯色官袍还未褪下,却已成了最大的讽刺。
年仅三岁的谢灵儿被乳母死死抱在怀里,小脸懵懂,被这骇人的阵势吓得连哭都忘了。
流放三千里,宁古塔为奴。谢云瑶听着这判决,心一点点沉进冰窖。
她看见站在不远处廊下的太子萧元璟,和他身侧那个青竹般的身影——她的未婚夫婿,
新科探花郎沈墨。沈墨微微蹙着眉,目光与她一触便避开,似有不忍,更多的却是疏离。
一颗心彻底沉底。她原还存着一丝微末的希冀,此刻荡然无存。枷锁套上脖颈,冰冷沉重。
官兵推搡着,一家老小踉跄着被押出生活了十多年的府邸,如同牲畜般被驱赶上路。
街边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,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。离京的路漫长而煎熬。日头毒,
枷锁磨破了皮肉,血痂混着汗水,黏腻难受。押解的官差头目姓王,一脸横肉,眼神凶戾,
鞭子甩得噼啪响,稍有不顺心便抽打下来。谢渊几次试图用残存的钱财打点,
只换来更恶毒的嘲弄。谢云瑶搀扶着母亲,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轻,
像一片随时会凋零的叶子。她看着父亲沉默隐忍的背影,看着幼妹惊恐茫然的眼睛,
绝望如同藤蔓,一寸寸缠绕心脏,勒得她无法呼吸。也许,就这样死在路上,也是一种解脱。
第七日午后,行至一处荒凉山道。日头被浓密的树荫遮挡,
四周只剩下聒噪的蝉鸣和官差粗鲁的呵斥。“都给老子快点!磨磨蹭蹭,想挨鞭子吗?
”王头目骂骂咧咧,一脚踹在落在最后的谢家老仆身上。
一直安静趴在乳母背上的谢灵儿忽然动了动,小脑袋抬起来,
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耀武扬威的王头目,小小的眉头困惑地皱起。
【这个坏蛋头目,衣服下面有前朝皇室的火焰纹刺青呢。他是前朝余孽,太子哥哥派他来,
就是要他在路上把我们都杀掉,伪造成意外,好狠的心呀!】一道清晰又稚嫩的童音,
毫无征兆地撞入谢云瑶的脑海!谢云瑶猛地僵住,骇然看向四周。母亲依旧面色惨淡,
父亲背影沉重,官差面目狰狞……无人开口!那声音……那声音分明是灵儿的!是幻觉吗?
连日来的打击让她神智失常了?她死死盯住小妹。谢灵儿似乎被自己“听”到的吓到了,
小嘴一瘪,突然挣扎着从乳母背上滑下来,迈着小短腿,跌跌撞撞地冲向最前面的谢渊。
“爹爹!爹爹!”小奶音带着哭腔,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响亮。王头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,
扬鞭就要抽下:“小崽子嚎什么丧!”谢渊猛地转身,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女儿。
谢灵儿却不管不顾,一把死死抱住父亲的腿,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,用尽全身力气喊:“爹!
坏蛋!押我们的坏蛋头目是前朝余孽!他脖子上有花花!”孩童的话语颠三倒四,
却像一道惊雷,劈入所有谢家人的耳中!前朝余孽?!王头目脸色骤变,
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颈,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骇人:“小畜生胡说什么!老子撕了你的嘴!
”他暴怒着伸手就要去抓灵儿。“婉娘!”谢渊瞳孔紧缩,厉喝一声。几乎是同一瞬间,
站在谢渊身侧的林婉,那个平日里最是温婉柔弱的妇人,
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,像一头被触逆鳞的母兽,合身扑了上去!“刺啦——!
”布帛撕裂的声响刺耳至极。林婉竟生生扯开了王头目后颈的衣领!阳光透过枝叶缝隙,
清晰地照亮了那人古铜色皮肤上——一个殷红如血、诡异妖冶的火焰腾蛇刺青!
前朝皇室死士的标志!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所有人的表情都冻结在脸上。官差们的错愕,
谢家仆役的惊恐,林婉决绝的眼神,谢灵儿懵懂的泪眼……谢渊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。
那股被压抑了整整七日的屈辱、愤怒、绝望,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,轰然爆发!
他猛地侧身,避开另一名官差抓来的手,肘部狠狠击打在对方喉结上,
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,精准地夺过了王头目腰间的佩刀!刀光如匹练,
带着谢渊所有的恨意,没有丝毫犹豫,横劈而出!血光迸溅!王头目惊愕的表情永远定格,
头颅滚落在地,眼睛瞪得极大,似乎至死不信。“杀!”谢渊持刀怒吼,往日儒雅尽褪,
宛若杀神。场面瞬间大乱!残余的几名官差惊骇欲绝,下意识拔刀,
谢家仅存的几名忠仆和稍有血性的男丁也红着眼扑了上去,扭打在一起,生死相搏!
山道另一头,马蹄声疾驰而来。太子萧元璟带着一队东宫侍卫,恰好“途经”此地,
像是来看这场好戏的结局。他看到这完全出乎意料的血腥一幕,脸上的从容笑意瞬间僵住,
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怒!“谢渊!你敢杀官造反?!”太子马鞭直指,声音尖利。
谢渊持刀滴血,护在家眷身前,胸口剧烈起伏,眼神却冷得骇人。
他看到了太子身后那些侍卫的手,已经按上了刀柄。太子要灭口!力量悬殊,
刚刚经过搏斗的谢家残存之人,根本无力对抗太子的精锐侍卫。绝望再次攫住每一个人。
就在这时。【那个沈墨,他是太子的人!是他伪造证据构陷爹爹!
他现在袖子里还藏着淬毒的匕首,想趁乱杀了爹爹!坏蛋!大坏蛋!
】那道稚嫩的心声再次尖利地响起,带着哭音和无比的愤怒,精准地砸进谢云瑶的脑子,
也如同惊雷炸响在谢家人心间!谢云瑶猛地抬头,
视线死死钉在太子身侧那个青衫文人身上——沈墨!她的未婚夫!
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担忧,正微微向前一步,似乎想向太子求情,袖口微拢,
隐约可见一点冰冷的金属反光。“是他!”谢云瑶失声尖叫,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撕裂,
“爹!沈墨是卧底!他袖中有毒刃!”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瞬——“锵——!
”站在太子身侧的一名侍卫队长,动作快得只剩残影。雪亮的腰刀出鞘,并非斩向谢渊,
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弧,锋利的刀尖精准地停在了沈墨的咽喉前!只需再进一寸,
便能血溅五步。沈墨身体骤然僵直,脸上所有伪装的担忧和惊慌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
只剩下猝不及防的骇然与苍白。他袖中那点寒光,僵滞不动,再不敢露出分毫。
太子脸上的震怒变成了彻底的震惊与措手不及,猛地扭头看向被刀架住的沈墨,
眼神惊疑不定。山风穿过林隙,带着浓郁的血腥气,吹得所有人衣袂翻飞。场中局势,
因一个三岁稚童无人听闻的心声,瞬间颠倒。刀锋冰冷,映着沈墨失血的脸,
和谢云瑶滚烫的恨意。谢渊持刀的手背青筋暴起,目光从太子的震惊看到沈墨的苍白,最后,
落回被乳母紧紧抱在怀里、小脸埋起来不敢看的谢灵儿身上。死寂蔓延。
第二章绝处逢生山风呜咽,吹不散弥漫的血腥与死寂。太子萧元璟的脸色铁青,
滴血的刀、被制住的沈墨以及那被乳母紧紧搂着、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谢灵儿之间来回逡巡。
震惊过后,是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。计划天衣无缝。
利用前朝余孽之手除去谢家,再将灭口之人反杀,死无对证,
一切罪责都可推给“顽抗的前朝逆党”。沈墨则是他安插的最后一道保险,确保万无一失。
可现在,全乱了!王头目的身份被一个三岁稚童一语道破!沈墨的隐秘任务,
竟也被点了出来!这怎么可能?!“太子殿下!”谢渊的声音嘶哑却沉浑,
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,“官差首领乃前朝余孽,意图在路上杀害罪臣全家,罪臣为自保,
不得已反击,请殿下明鉴!”他字字铿锵,将“前朝余孽”和“自保”咬得极重,
目光毫不避让地迎向太子。太子眼角抽搐。谢渊这是将了他一军!王头目的刺青众目睽睽,
他若坚持维护,便是与前朝余孽勾结!可若承认……“哦?前朝余孽?”太子强压下怒火,
冷笑一声,“谢侍郎倒是好眼力,好身手。只是……这杀戮官差,总是重罪吧?
”他试图将水搅浑。“殿下!”那名用刀架着沈墨的侍卫队长忽然开口,声如洪钟,
“此人袖中确有凶器!”他手腕一抖,刀尖轻挑,只听“叮”的一声,
一柄蓝汪汪、明显淬了毒的短匕从沈墨袖中滑落,掉在地上,触目惊心。
所有侍卫的目光都锐利起来。东宫侍卫职责是护卫储君,任何潜在威胁都必须清除。
沈墨的行为,已彻底犯了忌讳。沈墨面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
只是惊恐地望着太子。太子的脸色更难看了。沈墨这蠢货!竟然真的带着凶器被当场揪出!
“殿下,”谢渊再次开口,语气沉痛却带着逼人的力度,“沈墨乃罪臣未婚之婿,
却身藏利刃,接近殿下与罪臣,其心叵测!加之此前构陷罪臣之证据,诸多疑点,
恐皆出自此人之手!请殿下彻查,还罪臣、亦还朝廷一个清白!
”他句句不离“殿下明鉴”、“请殿下彻查”,将皮球和高帽一起甩给了太子。
众目睽睽之下,太子若再偏袒,便是昏聩无能,
甚至有意纵容构陷朝廷命官、勾结前朝余孽之嫌!萧元璟胸口剧烈起伏,他知道,今天这亏,
吃定了!不仅灭口失败,折了人手,还被迫要亲手处理掉沈墨这颗棋子!他深吸一口气,
强挤出一丝威严:“竟有此事!本宫竟被此等小人蒙蔽!”他猛地看向沈墨,眼神冰冷,
“来人!将沈墨拿下!严加审问其构陷朝廷命官、图谋不轨之罪!
王虎(王头目)一干人等的身份,也给本宫细细查清!”“是!”侍卫们轰然应诺,
立刻将面如死灰的沈墨捆缚起来。太子又看向谢渊,眼神复杂,
带着杀意和一丝忌惮:“谢侍郎……受惊了。既然事有蹊跷,流放之事暂缓。
尔等便随本宫回京,暂居……暂居京郊别院,待案情查明,再行定夺。
”他不可能立刻释放谢家,软禁是最后的底线。但比起流放宁古塔,这已是云泥之别。
谢渊深知见好就收,立刻躬身:“罪臣,谢殿下明察!”他刻意略去了“恩典”二字。
一场灭门之祸,竟在电光火石间,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,陡然逆转。
谢家女眷们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,浑身虚脱,后怕的泪水这才敢滚滚而落。
林婉紧紧抱住谢灵儿,身体仍在微微发抖。谢云瑶扶住母亲,目光却死死盯着被拖走的沈墨,
心中恨意与寒意交织。若非灵儿……她简直不敢想象后果。她低头看向小妹,
小家伙似乎耗尽了力气,又像是被吓坏了,软软地趴在母亲怀里,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
小嘴无意识地嘟囔着什么,却再没有那清晰的心声传来。【好累呀……坏人被抓走了吗?
爹爹好厉害……瑶瑶姐姐不怕了……】断断续续的、模糊的意念碎片飘过谢云瑶的心头,
让她鼻尖一酸,将小妹搂得更紧。太子拂袖而去,留下部分侍卫“护送”谢家前往别院。
气氛依旧压抑,但枷锁已去,绝路已现生机。第三章别院暗潮京郊的别院谈不上多好,
久未有人居住,显得有些荒凉破败,但比起诏狱和流放之路,已是天堂。至少,
一家人还在一起,暂时安全。侍卫们将别院团团“守护”起来,美其名曰保护,实为软禁。
谢渊心知肚明,太子绝不会轻易放过谢家,现在的平静只是风暴的间隙。
王头目和沈墨的线索,太子大概率会掐断,最后推出几个替死鬼结案。而谢家,知道得太多,
尤其是灵儿那匪夷所思的“指认”,必成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。当夜,油灯如豆。
一家人在昏暗的厅堂相聚,劫后余生,皆有余悸。所有人的目光,
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林婉抱在怀里、已然熟睡的谢灵儿身上。白日里那石破天惊的两幕,
太过震撼,无法用常理解释。“灵儿她……”林婉的声音沙哑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,
“她怎么会知道……那些……”谢渊面色凝重,示意妻子低声。他走到窗边,
仔细查看确认无人偷听,才返回坐下。“今日之事,诡异至极。”谢渊压低了声音,
目光扫过长子谢云霆、长女谢云瑶,“灵儿所言,救了我谢家满门。但此事绝不可外传,
否则必招来大祸!”“爹,灵儿是不是……”谢云霆年轻气盛,脸上带着惊奇与激动,
“有未卜先知之能?”谢云瑶却摇了摇头,白日那两道清晰的心声她记忆犹新:“不像。
她好像……是‘听’到了或者说‘看’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。
她说的是‘坏蛋头目衣服下面有刺青’、‘沈墨袖子里有匕首’,她点出的都是具体的细节,
而不是结果。”谢渊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:“瑶儿观察得仔细。灵儿并非预言,
而是……洞悉?”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,“无论如何,这是灵儿的天赋,
亦是我谢家如今最大的秘密和……依仗。”他语气沉重:“太子不会善罢甘休。王头目之事,
他大可推说不知情,是底下人混入了前朝余孽。沈墨之事,他也可断尾求生。但我们活着,
就是他的心病。接下来,他明面上或许不会如何,但暗地里的手段,绝不会少。
”“那我们该如何是好?”林婉忧心忡忡。“等。”谢渊目光锐利,“等陛下的态度。
太子此番行事,太过狠毒急切,未必没有留下其他破绽。陛下虽近年偏爱太子,
但绝非昏庸之主。我们要活下去,等待时机。在此期间,”他看向儿女,“霆儿,约束下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