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一次注意到林漾,是在小学三年级的开学典礼。他作为新生代表站在主席台上,
白衬衫的领口系着歪歪扭扭的红领巾,阳光落在他翘起的发梢上,像撒了把金粉。
他说“希望和大家成为朋友”时,眼睛却越过人群,望向了后排穿粉色连衣裙的许瑶。
那天下午,我在他的铅笔盒里塞了颗大白兔奶糖。糖纸是我攒了好久的金色款,
被体温焐得有点软。第二天,我看到那颗糖躺在教室后墙的垃圾桶里,糖纸被揉成了一团,
而林漾的手里,捏着许瑶给他的橘子味硬糖。一、粉笔灰里的秘密小学的课桌是双人座,
我用尺子在桌面上划了条三八线,却总在林漾胳膊越界时,悄悄把尺子往自己这边挪半寸。
他上课总爱走神,下巴搁在胳膊上,目光穿过窗户,落在隔壁班许瑶的座位方向。
有次数学课,老师让同桌互查作业,他的练习册上画满了小恐龙——许瑶最喜欢恐龙。
我红着脸指出他算错的应用题,他“哦”了一声,笔锋一转,
在错题旁边画了只叼着鲜花的恐龙,说“等下送给许瑶”。
我把自己的练习册往他那边推了推:“这道题我也不会,你教我好不好?
”他皱着眉看了半天,最后挠挠头:“我也不会,放学去问许瑶吧,她数学好。”那天放学,
我跟在他们身后,看着林漾把装着恐龙画的信封递给许瑶,看着许瑶笑着说“画得好丑”,
却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我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,
感觉书包里的奥数题集突然变得很重。五年级的文艺汇演,许瑶要跳芭蕾舞。
林漾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,买了支镶水钻的发卡,却在后台踌躇了半天不敢送。
我抢过发卡塞进许瑶手里,说“林漾给你买的”,然后看着林漾涨红的脸,
和许瑶亮晶晶的眼睛。**室的路上,林漾塞给我颗橘子糖:“谢了。”糖在嘴里化开时,
我突然有点想哭。原来帮他追别人,也能得到他给的糖,只是这糖的味道,
和我偷偷放在他铅笔盒里的大白兔,一点都不一样。
二、自行车后座的风初中我们考进了同一所学校,不同班。林漾长个子了,
骑着辆蓝色的山地车,每天放学都等在许瑶的班门口。许瑶的长发被风吹起来时,
会扫过林漾的胳膊,他就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躲开,然后两个人都笑起来。我学着骑自行车,
摔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,只为了能在放学路上,和他们“偶遇”。我会假装车链掉了,
蹲在路边摆弄,看着林漾载着许瑶从身边经过,车后座的笑声像风铃一样响。有次下大雨,
我看到林漾把伞塞给许瑶,自己淋着雨骑车跑了。我骑车追上他,把我的伞往他头上递,
他却摆摆手:“不用,我家近。”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,他眼里的光,
比雨幕里的路灯还要亮——那是想到许瑶时,才会有的光。初三那年,许瑶转学去了外地。
林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待了三天,再去学校时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
像只没睡醒的小兽。我在他常去的操场台阶上,放了本许瑶最喜欢的《恐龙图鉴》,
扉页上写着“她会回来的”。他看到书时,愣了很久,然后抬头看向我,
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。“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个?”“听你说的。”我踢着脚下的石子,
不敢看他的眼睛。那天我们一起在台阶上坐了很久,谁都没说话。晚风吹过操场,
带着青草的味道,我突然觉得,原来不用看着他追别人,也是件不错的事。
三、白玫瑰与向日葵高中开学那天,我在公告栏前看到了林漾的名字,和我同班。
他比以前更高了,穿着白T恤,站在人群里,目光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,追着某个人跑。
他主动跟我打招呼:“好久不见。”“好久不见。”我攥着书包带,心脏跳得像要炸开。
我们成了朋友,会一起在晚自习后去吃路边摊,会在月考后对着成绩单叹气,
会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,坐在看台上聊初中的事。他偶尔会提起许瑶,
说她在新学校过得很好,发了张在海边拍的照片,笑起来还是那样。“你好像一点都没变。
”有次他突然说,“还像小学时那样,总爱跟在我后面。”我差点被可乐呛到:“哪有。
”“有的,”他看着我,眼睛很亮,“那时候你总往我铅笔盒里塞糖,我都知道。
”我愣住了,他却笑着移开目光:“大白兔奶糖,我其实挺喜欢的,就是不好意思吃。
”那天晚上,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想起小学时被扔掉的糖纸,想起初中时他后座的笑声,
突然觉得,有些秘密或许早就被看穿了,只是我们都假装不知道。高三的最后一个生日,
林漾送了我一盆向日葵。“看到它就想起你,”他挠挠头,“永远朝着光的方向。
”我把向日葵放在窗台上,每天给它浇水。阳光好的时候,花盘会慢慢转向窗外,
像在追着太阳跑。就像我追了他这么多年,好像也慢慢追到了属于自己的光。毕业典礼那天,
许瑶回来了。她走到林漾面前,笑着说“好久不见”,林漾也笑着回应,
眼神里却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亮晶晶。后来林漾告诉我,许瑶跟他表白了,说这么多年,
其实一直知道他在追她。“那你答应了吗?”我紧张地问。他摇摇头,
指了指我窗台上的向日葵:“我发现,比起白玫瑰,我好像更喜欢向日葵。”风吹过教室,
带着夏天的味道。我看着他眼里的光,突然明白,有些追逐或许不需要结果,
就像向日葵追着太阳跑,哪怕永远够不到,也能在阳光下,开出属于自己的花。
而我追了他这么多年,原来不是为了让他回头,而是为了在这场漫长的追逐里,
慢慢长成更好的自己,然后站在他面前,说一句:“你看,我也能成为别人的光。
”(续)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,我和林漾在高中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站了很久。
他手里捏着两张烫金的纸,一张印着北方的985,
一张印着我填报的南方院校——我们终究还是要走向不同的城市。“向日葵记得浇水。
”他突然说,声音有点闷。我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,
校服裤脚沾着刚从操场蹭来的草屑:“知道了,你那边冬天冷,记得多穿点。
”他“嗯”了一声,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我。打开一看,是颗用玻璃做的大白兔奶糖,
阳光透过糖纸,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。“小学时没吃到的,补给你。”我捏着那颗玻璃糖,
突然想起五年级那个把糖扔进垃圾桶的下午。原来有些亏欠,他记了这么多年。
一、跨城的晚安北方的秋天来得早。林漾在朋友圈发了张银杏道的照片,满地金黄,
他穿着黑色风衣站在树下,比高中时清瘦了些。我对着照片看了很久,
手指在屏幕上犹豫半天,最终只评论了句“好看”。
他几乎是秒回:“南方的桂花是不是开了?”那天晚上,我抱着手机在阳台站到深夜。
楼下的桂花树确实开了,甜香漫过栏杆,像要钻进手机里。我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
他说北方的暖气热得让人想穿短袖,
我说南方的梅雨季能把被子捂出霉味;他发图书馆的猫趴在他课本上的照片,
我拍食堂阿姨多给我加的那块排骨。有次期末考到凌晨,我对着复杂的高数题掉眼泪,
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林漾。没过十分钟,他打来了视频电话,屏幕里的他头发乱糟糟的,
背景是宿舍的书桌,摊着一本打开的专业书。“哪道题不会?”他揉着眼睛问,
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我指着屏幕上的函数图像,抽噎着说不出话。他没催,
只是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,偶尔抬头看我一眼,眼神软得像棉花。
等他把解题步骤讲完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“哭够了?”他笑着问。我点点头,
又摇摇头,突然问: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“怕你找不到人说话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轻下来,
“以前在学校,你考砸了就爱躲在操场台阶上,现在……我怕你一个人扛着。”挂了电话,
我趴在书桌上,眼泪把草稿纸洇出了个深色的圈。原来他什么都知道,知道我假装坚强,